“别跟过来。”
“噗通”
海面激起浪花,身体坠入海底,汹涌的海水冲刷满身的血污,鳞片渐渐浮现,长长的黑尾取代双腿。
张海哥闭着眼,月光穿透海面,映在他的脸上,光影婆娑,像一块冷玉,任由大海吞噬,如浮萍,如扁舟。
冷水浸透着他的骨头,穿透骨髓,大脑尖锐的刺痛逐渐被抚平,体内嗜血暴躁的因子平静下来。
他的身体不断往下坠落,睁开眼,光晕恍惚,这次,他们赢了。
可……真的赢了吗?
莫云高比他想象的更有心计,也更加冷血。
自己人说放弃就放弃,为的就要试探他。
那杯酒里放的是专门刺激鲛人的试剂,从进入宴会开始,那里所有人都是莫云高的棋子。
要不是陈怀谦叫醒他,后果不堪设想,可能最后彻底失去理智,连自己人都杀。
白玉……
脑中浮现那女人的身影,张海哥笑了笑,他讨厌被控制,讨厌被别人当枪使,既然莫云高想要弄死他,那不如主动出击。
一想到在南洋25号看到的那些人,包括何剪西,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他就头疼。
普通人……
不老不死……
尸蟞丸。
张海哥忽然感觉有些冷,离海面越来越远,他蜷缩起身子,抱着尾巴,闭上了眼。
长生,不就是地狱吗?
这样想着,意识模糊起来,正要睡着时,海底万米之外,求救声传进脑中,鲛人的嗓音悠远空灵“救我。”
“黑尾。”
张海哥猛然睁开眼,他松开尾巴,以极快的速度朝声音源头游去,脑中断断续续的画面涌入,实验船、鲛人、宿淮!
想到这,他停下来。
这是历史选择的必然,他计划中的最重要的一环,张海哥不能救鲛人,张宿淮不能救张宿淮。
尾巴垂了下来,他看向那个方向,浑身无力,胸腔里的半颗心脏发出尖锐的刺痛,他什么都不能做。
杀人嗜血的冲动再次涌现,又迅速消失,只留下他茫然的沉入海底。
“对不起,我不能救你。”
张海哥转过身,快速游动,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能一个劲儿冲撞,直到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贝壳,想也没想就钻进去,缩成一团,堵住耳朵。
何剪西被他们控制住,哭唧唧的看着这几个像混黑社会的男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随春生给了他一个湿毛巾,让他擦擦身上的血。
空气静的可怕。
只因为那个人还没回来。
无邪蹲在地上抽着烟,他瞥向何剪西“二百五,我忘了告诉你了,你送给警察叔叔的钱就是我老婆给你的。”
这一句话,叫傻白甜何剪西消化了好久。
“你老婆??你老婆是张海哥??他不是男的吗?”
无邪冷笑一声“是,男的也是我老婆。”
“在他没回来之前,你选个死法,抹脖子,掐死,淹死,爆头,下毒……选一个吧。”
无邪的嗓音有些哑,语调没有起伏,甚至还在笑。
可何剪西是真的觉得他要杀他,不是开玩笑!
那个扎着丸子头的男人抱着臂“现在知道人心险恶了吧,当初我就是唬你玩的,这个,是真想杀你。”
何剪西愣了一下,他缩了缩脖子“不选!打死我都不选!我要老死!”
无邪:“那就打死。”
何剪西:?
黑瞎子一直都没说话,忽然他站起身“我去看看。”
说完后,他就快速走到甲板上,脱下外套,一跃而下。
小白菜的状态,很不对,已经过了半小时了,不回来,他就亲自找回来。
在海下其实很难视物,黑瞎子需要换气,来来回回也不知道几次,恍惚间看见一个开着口的贝壳,熟悉的尾巴一缩一缩的,他愣了一下,快速游过去,直接打开贝壳,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鲛人王——人类凶器——最不能惹的张海哥,正努力缩着尾巴想要把身体全部放进贝壳里,一边缩着,一边掉小珍珠,贝壳里除了黑色的尾巴就是一粒一粒的白色小珍珠。
暗自躲起来哭的娇娇鱼抬头,神情呆呆的,唰的一下,小珍珠又掉下来了。
黑瞎子有些心疼,有些好笑,哭笑不得:不是,你搁这产崽儿呢?
刚刚大猛一的气势哪去了?
张海哥:“……”有点想杀人灭口。
张海哥看到他时,神情还是有些茫然,呆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迅速恢复冷酷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如果可以忽视那努力蜷缩的尾巴,和上面的小珍珠时,倒真是一个高冷酷哥的形象。
黑瞎子实在是忍不住想笑,一露出大白牙,就被呛了满口的海水,极速缺氧。
张海哥别过头,有点不想救。
黑瞎子:“……”
他伸手握住鲛人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扯了一下,对准那薄唇就吻了上去,吸取氧气,肆意侵犯着柔软的口腔。
张海哥,很适合接吻。
模仿着刚刚的样子,挑逗着他,情欲很快就被扯了出来。
张海哥很自然的抱住他的脖子,回吻过去,两人谁也不让谁,在这一点上非要争出个高下,齐墨很快落入下风。
毕竟他缺氧。
张海哥亲着亲着,发现人晕过去了。
他愣了愣,忽然想起来,齐墨是人。
鲛人伸出手,手指一掐,齐墨猛然睁开眼,大口呼吸着,然而下一秒,陷入某种魔怔状态的张海哥就吻上去。
到嘴的肉不吃,就不是齐墨了。
海里吞噬掉无数的声音,唯独不能吞掉这条鲛人的喘息声,万米之内,没有任何鱼类生物,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
张海哥用手臂挡着双眼,下一秒就被齐墨拨开“别忍,叫出来。”
鱼尾颤抖着,哭喘声破碎,极力忍耐着那种刺激的感觉,最终受不住,想逃离,却被反压制住手腕……
(被卡了,自行想象)
……
临近凌晨,陈怀谦怎么都睡不着。
他朝着门口频频望去,宿淮还没回来吗?
焦灼的心情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大脑,最终忍不住冲出去,可一打开门,就看到宿淮穿着破破烂烂的旗袍,满身是水站在门口。
旗袍的扣子都不知道哪去了,露出了大片的皮肤,上面的吻痕清晰可见,嘴巴红肿,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活气。
像地狱里的恶鬼。
陈怀谦目光沉了沉,他立马抓住他的手,带进来,关好门。
宿淮低着头走向他,靠在了他肩上。
“怀哥。”
嗓音哑的厉害。
下一秒,陈怀谦就把他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床边,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可还是轻柔的将他放下。
用毛巾擦干他的头发,替他换下湿衣,看见那些痕迹时,心脏闷闷的疼。
整个过程,宿淮都乖乖的让他摆弄。
“看着我。”
声音是从未有的冷冽。
陈怀谦蹲着身子,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张宿淮,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宿淮愣了愣,他伸手把陈怀谦拉起来,抱住了他“有点冷,抱一下。”
脑中零碎的画面再次闪烁,墓碑,老树……
他看向窗外无穷无尽的大海,忽然有些贪恋这一点温暖。
“陈怀谦,你喜欢我。”
他的语调没有起伏,很平静的说出了这个事实。
这叫陈怀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很脏,你不用那么小心的对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冰冷的声线说着这样残忍的话,陈怀谦身体一僵“张宿淮!”
宿淮看向他,眼中细碎的光似乎又亮起来“怀哥,我想你活着。”
“长生带来的痛苦你愿意承受吗?”
“或者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张宿淮站起身,按住他的头,两人额头相抵“陈怀谦,来陪我。”
一起堕入深渊,苟延残喘的活着。
“尸蟞丸是汪藏海实验长生的失败产物,原因在于他差了一味药引。”
“尸蟞丸会导致人类尸化……长生,化尸,我的血肉,是你的解药。”
张海哥低低的笑着,眼底猩红一片,看着陈怀谦接过那颗尸蟞丸,笑意更盛。
他故意这样出现在陈怀谦面前,夺取同情,在相遇的那一刻,他就想这么做了。
他想陈怀谦活着,想给当初的自己一次机会,想救陈怀谦,想救他自己。
“要是我先遇见的是你,该多好。”
张海哥喜欢陈怀谦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无法喜欢上任何人,可就是贪恋这点温度,待在地狱里太久了,要是不曾见到光,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不人不鬼的活着。
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唯独不能救下他最在意的?
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次机会呢?
一次就好。
他不求别的,只求陈怀谦能一直活着。
避风港要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