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被不知多少亡魂团团围住,指责的李子逑,此刻却只是讪讪的笑笑。
她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了大半。
只是腿依然是残的,胳膊依旧是断的……
她看着周围的亡魂,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马哥,几百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老李,不要那么凶吗?当年强行开城门,逃出去的又不止我一个。”
“小赵,诶呦,好久不见,快给姐姐亲一个,诶呀,不亲就不亲,那么凶做什么?”
“当年大家相处的不都是好好的,跟一家人似的。”
“怎么现如今,这么多年不见,大家伙跟仇人一样。”
围着李子逑的那帮亡魂,面色依旧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当年做了什么,自己都忘了。”
“当年酆都城门大开,酆都大帝不在,城内多少同胞被害,魄散魂飞?”
“你怎么回来的?你回来做什么?你又要打开酆都城的城门?告诉你,这次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如愿……”
……
可就在这时,李子逑忽然嗤笑一声。
“不开城门……”
“你们真打算在酆都城内活一辈子!不对……是永生一辈子?”
“呵呵……永生?”
“说出来好听!”
“实际上,不就是酆都城里的囚徒?”
“只是这座名为酆都的监牢大了一些,走个几十年,都走不到边界,于是你们就心满意足,当起了被酆都大帝,豢养的猪狗!”
李子逑的话音未落。
就被周围的亡魂打断。
“混账东西!”
“酆都大帝,为了我等,建起如此,夺天地造化的雄城,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诋毁。”
“狼心狗肺!”
“忘恩负义。”
“揍她!我们是为酆都大帝,守护酆都城的亡魂,决不能让逆贼,染指酆都城。”
“可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我们下手不太好吧。”
“那把她关押起来。免得她在惹出什么祸患,我听闻,酆都外又乱了,决不能让酆都城外的罹乱,影响到酆都城。”
……
而李子逑此时发出尖锐的笑声……
“真是受够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善人。”
“口声声情怀大义,心晃晃世俗名利。”
“说什么守卫酆都?为的还不是自己的安危。”
“但凡你们坦诚一些,我都敬佩你们一个个算个汉子。”
“真觉得自己入了酆都城,就是十全十美的好人了。”
“别扯淡了,人心易变,你们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在酆都几百年,一千年的都有,哪个在酆都城百姓的眼中不是德高望重。”
“你们真的没有中饱私囊?守住了初心和良心?”
“那我倒是要问问,马哥,你的那第六房小妾是怎么回事?哦……你们俩情投意合,但你又放心不下之前的妻子是不是?”
“老李,你房子现在挺大的啊!和几百年前,我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那应该是酆都城内,最好的几处房屋之一,怎么拿到的?”
“小赵,你看起来,最良心,就是不知道你家的粮仓,是不是满的不能再满。”
“等闲变却故人心!”
李子逑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感慨。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都是嘲讽。
这一幕。
把周围,包围她的亡魂,彻底惹怒了。
那些亡魂。
此刻再也绷不住。
叫嚷着,就向她冲去。
“揍她!”
“揍死她……”
“揪掉她的舌头。”
“把她的脑袋打歪。”
“这丧良心的王八蛋,。”
那些自诩曾经都是大善人的亡魂们。
举起拳头,抬起脚,就往李子逑的身上招呼。
他们的拳头,砸在李子逑的脑袋和小腹上。
他们的脚,踹在李子逑的屁股和小腿上。
李子逑很快便栽倒在了地上。
她抱住自己的脑袋。
但是那些亡魂的拳脚,还是不停的往她的身上招呼。
她没有惨叫。
只是发出咯咯咯的带着嘲讽的笑声。
周边被嘲讽的亡魂,也越发的用力。
一旁的车架上。
那憨厚的大哥错愕的看着这一幕。
他在酆都生活的这些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而与此同时。
林弦已经从车上跳了下去。
他撸起袖子。
想去阻止。
但却再一次发现,自己无法调转自己的魂魄修为。
看李子逑抱头被殴打的样子。
这家伙的情况和自己应该一样。
一身修为,在酆都都无法施展。
但现在不是犹犹豫豫的时候。
不论怎么说,李子逑都算是救过自己的命!
其他恩怨,以后再说。
自己不可能真的看着李子逑被打死。
林弦咬着牙。
直挺挺的冲了上去。
“放开那个女鬼!”
看着林弦跳了下去。
车架上的穿着墨绿色衬衫的老大哥,眨巴了两下眼。
一咬牙,也跳下了马车。
“一群老爷们儿!拳打脚踢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都让开。”
这一刻,林弦,连带着那个曾经当兵的老大哥,一起杀进了人群。
他们左右推搡。
甚至也动起了拳脚。
最后费了好大的力气。
才终于杀进人群的正中。
林弦此时也很狼狈。
身上落下不少挫伤。嘴都被打歪了。眼珠子都掉在了地上一颗。
但他还是杀到了李子逑的身边。
他喘着粗气。
把地上的李子逑给拽了起来。
李子逑此刻也很凄惨。
四肢全部被拧断,脑袋也变了形状。
但她看见林弦后,还是嘿嘿嘿的笑出了声。
“你来啦!”
“我就说嘛!咱俩不会距离太远。”
林弦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怒气冲冲的看着周围,包围他们的亡魂。
“这群人和你有深仇大恨?”
李子逑把自己掉在地上的眼珠子,捡了起来,重新按上。
“算是吧!”
“他们挺恨我的!”
林弦瞥了她一眼。
“为啥?”
李子逑抬手指了指东方。
“那边……”
“城门,东城门……六百年前,我和一群人,一起推开过。”
“当年,我们一群人,在酆都大帝薨后不久,不想继续留在酆都,当酆都大帝,圈养的小玩意儿,所以密谋,打开了酆都的大门。”
“结果,引得城外,一群虎视眈眈的乱臣贼子,杀进了酆都。”
“多亏,酆都大帝,曾在酆都内,设下禁制!所有进入酆都者,魂魄修为,皆被封闭,阴官与寻常鬼民无异——这也让当年,杀进酆都的那群贼人,进城后,两眼一抹黑……但他们还是和城内的酆都鬼民,产生了激战,当年的酆都鬼民,死了(魂飞魄散)不少。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仍旧记恨我。”
林弦神色复杂的看着李子逑。
“你确实该造记恨。”
李子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我也没说自己不该啊!”
“说实话,我当年叛逆。”
林弦摇了摇头。
“你现在也叛逆。”
李子逑摇了摇头。
“不行了,老了!还得是当年啊。”
林弦眼角抽搐了两下。
“我他娘的没有在夸奖你啊!”
随后林弦压低了声音。
“你在这里名声这么不好。酆都的大门咋开啊!”
“而且酆都当地的原住民,应该不会同意咱们打开酆都城的大门。”
李子逑冷笑一声。
“需要他们答应?”
“这群王八蛋,你别看他们现在凶戾,其实一个个都怂得不得了。”
“能进入酆都城的亡魂,有一条硬性规定,生前不得犯过杀孽!”
“他们都不会打仗的。”
林弦眨吧了两下眼睛。
“这是打仗的问题吗?”
“这城里,据说有九百多万亡魂,他们能同意咱们开酆都城的大门!”
李子逑又冷哼一声。
“有什么不同意的。”
“别看城里号称九百多万人。”
“咱们真要开城门,作壁上观,什么都不管的得有一多半,算他六百万。”
“剩下三百万,还得有一半,被困在酆都已经被困疯了,他们做梦都想离开酆都城,或想投胎转世,或想去别的鬼都看看。”
“这就只剩一百来万的顽固派。”
“这顽固派里,又有九成是只会喊口号的,让他们和你动手,他们是不敢的……他们一个个都自称良善之人,让他们动武,可费死个劲儿。”
“这就只剩下十万了。”
“这十万鬼魂,你努努力……突破他们的防线,咱就有机会破开酆都的大门了。”
“酆都的大门打开之后,整个阴曹地府都会震荡,也都会知晓酆都……开城!”
“届时,那帮三品老阴登,建立的联盟,自然瓦解!他们会明争暗斗,之后疯魔一般的向酆都涌来,届时,你就有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至于酆都城内的这些亡魂,你不用管他们……他们一个个因为被选入了酆都,沾沾自喜,一个个都是沽名钓誉的虚伪之徒……当然了,货真价实的好人也是有的,只是占比不高。”
“所以林弦同志,你到时候就听我指挥,咱们在阴曹地府,干一票大的。”
而就在这时。
周围的亡魂们,一个个的都坐不住了。
他们愤怒的咒骂。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想包庇这个女鬼?”
“你们知道她都做过什么吗?”
“他们是一伙儿的!他们都是想要偷着打开酆都城大门的狗贼。”
“大家一起上,这群王八蛋,一个都别放过。”
……
林弦的面色一变。
周围的亡魂,得有一百来个。
自己现在一身魂魄修为无法调动。
现在自己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鬼魂,双拳难第四手,这群王八蛋,要是一起上,自己估计就只有和李子逑一起挨打的份儿。
而就在这时。
林弦和李子逑,忽然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还有像是战马的嘶鸣声。
随后他们抬起头。
望见的是两匹黑色的鬼马,拉着一架马车,飞速驶来。
两匹战马,冲进人群,随后横冲直撞。
原本包围林弦和李子逑的那群亡魂,立刻被冲散了。
刚刚和林弦一起冲进人群的那个憨厚大哥此时忽然冲到了林弦身边,他一只手拉住林弦,另一只手抓住李子逑,随后把他俩提拎起来,往冲过来的那辆马车上一扔。
之后他也纵身一跃,往马车上一跳。
林弦这时才发现。
马车上,拿着鞭子,负责驱驾这辆马车的,是一个穿着迷彩装的年轻小伙子。
那年轻小伙子,向着林弦和李子逑笑了一下。
最后扭头看着那个憨厚的大叔。
“郑叔,我没来晚吧!”
那憨厚的大叔,拍了拍那穿着迷彩装的小伙子的肩膀。
“小秦,没晚!”
林弦此时抬起头,错愕的看着驾驶马车的那个小伙子。
“你是……”
那小伙子,憨笑一声。
“秦王景,之前收到了郑叔传信,我就过来了。”
“别跟我客气,我也是现代人,虽然大家都在酆都,但是咱们生在红旗下的这帮人,和那些封建亡魂,也是不对付。”
“而且虽然大家都已经死了,但你还是老百姓,既然是老百姓,我就应该保护你们。”
林弦的眼瞳不自觉的落在那小伙子的迷彩装上!
那小伙子察觉到了林弦的目光,笑得更加开朗。
“我也是当兵退伍……”
“咋来的酆都我也不知道,我就记得大概十年前,云梦泽江滩上,我吭哧吭哧不要命似的连扛了三天沙袋。最后完成任务登车的时候慢了一步,只好靠外坐着,刚想闭眼休息一会,裤衩一声飞进来了一个大西瓜,奔我面门就来了。”
“我太累了,也大意了,没有闪。险些被一个西瓜当场开瓢。”
“趁我捂着鼻子发懵,沿岸百姓并未给我任何的喘息的机会。他们追着军车一边跑一边投掷手头所有的刚才在小卖部买的物资。”
“那个小卖部的老板我见过,此刻冲锋在最前面,正举着一箱方便面在找角度。我和战友们先是迎来了一波红牛易拉罐的急促点射,然后是脉动、乐虎、体质能量等饮料瓶子的密集扫射。”
“最后大家伙来了,各种诸如盼盼法式小面包、魔法士干脆面、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成箱成箱的食品包装,以范弗里特弹药量给我彻底砸躺下了。”
“我和战友们瞬间被淹没在了膨化食品的海洋里,车辆里满地饮料瓶子乱滚,坐前面的人员四仰八叉鼻青脸肿,坐我后面的战友蜷缩着躲我后面拿我卡视野,坐在最里面的班长怒吼着:同志们,给我顶住,顶住!!”
“军车终于开远了,人们也终于停下脚步,我回头看去,人群里有一个正在撒泼的大娘,周围的人们正在好声劝慰着。”
“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那个大娘。只因为自己儿子跑不快被人群挡住了,致使她买的一袋子香蕉没能扔上军车,我至今记得她当众数落儿子时,那愤恨不甘的目光。”
“细数短短的军旅生涯,我曾面对滔滔上涨的江水面不改色。我曾对双手的大血泡嗤之以鼻,我曾因为挖沙至少铲折了七八根铁锹。光是江滩上不知道谁埋得的死狗,愣让我挖出来三四条。”
“连长要是说下午三点江堤堵不住,咱们就筑人墙。我两点半就跳下去先打着地基。生怕让别人抢先当了英雄,然后回头告诉俺娘我是个孬种。懂不懂抗洪抢险模范旅的含金量啊?谁不知我部忠肝义胆舍生为民?我出自这样的英雄部队,自认穿上军装无所畏惧,武装带一扎天下无敌……直到让个西瓜给我鼻子干碎了。”
……
驾驶马车的那个小伙子,明显是个话痨,话说起来,便喋喋不休。
林弦转过头,看着那个憨厚的大叔。
老郑笑了笑。
“我俩一个部队,他应该叫我一声老班长。”
“对了,咱们也算共患难过了。”
“还不知道,你俩叫什么?那群封建时代的鬼民,为什么要打你们?像和你们有血海深仇。”
林弦犹豫了一下,刚想阻止粗刺。
可就在这时,李子逑已经声音嘶哑的开口。
“因为我们想打开酆都城的大门。让酆都和整个阴曹接通,让酆都城内的鬼魂,也有转世投胎的希望……光是公平是不够的,城内的鬼民,还应该自由。”
“两位同志!”
“有没有兴趣,一起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