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透了进来，常京桐闭着眼睛赖了会床才慢吞吞地起身，洗漱过后，她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凌乱的客厅。
    “啊，这个可以不要收起来吗？我还想玩……”
    常京桐面不改色地将游戏手柄收进了柜子里，将沙发上铺着的薄垫子收起来，放进脏衣篓里。
    “其实我可以出来做家务的，我很会做家务，我曾经……”
    常京桐忽略大脑里的喋喋不休，着手开始准备早餐。
    当她将烤好的吐司放在桌上时，门铃响了。
    “不要开门，我不喜欢……”
    常京桐将门打开。
    方玉会今天穿了件修身的旗袍，脚下蹬着布鞋，看到她开门，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
    “我给你带了早餐。”
    常京桐让她进来，听到方玉会继续说道。
    “还有，我盘了家旗袍店，就在四环黄石街道那块，晚点你和我过去掌掌眼？装修方面我没什么经验……”
    “不了。”
    常京桐轻声回了一句，登时让方玉会的话尾生生掐灭了。
    她看向常京桐，勉强露出笑意来：“也行，那你需要我给你带什么吗？”
    常京桐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疏离的诡异气质，短袖睡衣之外的肌肤有密密麻麻的纹路蜿蜒而上，那些纹路细看像一只只的眼睛，只要直视片刻，便会让人心底发凉，恐惧和不安似乎都从内心深处翻了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不了。”
    常京桐又回应了一声。
    两人坐下来吃了餐安静的早饭。
    “那，那我走了？”
    方玉会踌躇地站在门边，见常京桐漠然点了点头，终于还是迈步离开了屋子。
    大门在方玉会的面前缓缓阖上，她低头眨了眨眼睛，将眼里那股突如其来的热意眨去，又深吸一口气，为自己鼓劲，迈步走进了阳光里。
    屋内，常京桐缓步走到了客房的位置。
    房门一打开，内里有个红木架子，归置着十几个牌位，红木架子前备了条木桌，上头有香炉，窗户拉了一半，房间里一半陷入了黑暗，一半沐浴在阳光之下。
    常京桐照常上了香，最后扫了一眼这架子上的牌位，轻声说道：“我该走了。”
    这话说完，她的身形就如同淡薄的阳光，渐渐稀释在了黑暗之中。
    常京桐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站在了一片牧场中，极目望去，远处的村落有小孩围着打闹，马儿在草原之上闲散地站着，低头吃草。
    亲爱的绑定者，
    无耻的盗马贼将我们部落里珍贵的马匹劫走。
    部落里肯定有人为他们通风报信。
    请帮我们找到这个奸细，让他接受应得的惩罚。
    贡布部落留。
    倒计时：七天。
    常京桐移开目光，望向部落后方，见到了失真的山峦，有小孩嬉闹着跑过她的身边，面部是大片的空白，只能听到笑闹声从本该是嘴巴的位置传出来。
    “哼，没了我的力量，它连这点小细节都做不好……”
    脑海里的声音带着猫一样的矜持和高傲，常京桐没有理会。
    她扫视着这个失去能量后艰难运转的世界，开始寻找这个世界孕育而成的核心力量。
    “在那座山上，啧啧啧，不过是靠恨意勉强堆砌起来的，不堪一击。”那声音得意地说着，在常京桐迈步朝着村落方向走去时，犹犹豫豫地转入正题，“这次肯定连半小时都不用，我们回家后，可以看电视吗？”
    声音又开始喋喋不休，聊起了这阵子热播的家庭伦理电视剧，常京桐不置可否。
    这家伙成为她的一部分之后，除了话越来越多之外，似乎也摸索出了她忍耐的界限，总是在界限之外奋力蹦跶，她暂时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对付它。
    常京桐如今再回想当初的决定，只觉得一切都安排得恰得其分，她这才能站在这里。
    凭借着巨人血液和‘汲取’力量，常京桐在吸收了庞大的力量之后幸存了下来，现在的她足以轻松地穿梭在各个暂时还未消散的历练世界里，她绑定者的身份还在，但在规则看来，她恐怕是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生物。
    一个到处埋下罪恶和隐患的生物。
    “你是谁？！”
    村落里，部落的长老惊愕地看着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人，她穿着怪异，身上却带着浓烈的杀戮和血腥气，表情漠然，裸露在外的肌肤描绘着可怕的纹路，像是一只只摄魂取魄的幽灵隐隐浮现在她肌肤之上。
    “是你害了苏丹一家，让他们沦落为盗马贼的吗？”
    常京桐问完，长老忽然像丢了灵魂般喃喃地说出了实情。
    冗长的剧情像极了上一个世界的布局。
    常京桐拉着这名长老，转身便来到了山上。
    “怎么不直接杀了他？你现在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整个世界毁灭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对于意识里那个存在提出的‘为什么’，常京桐从来不会回答。
    事实上，她需要的并不是毁灭。
    规则像是杀之不尽的蟑螂，她并不想要漫长的一生和规则捆绑在一起，不如将所有的真相告知被规则选中的怨念，让怨念转移仇恨的目标。
    这些怨念所需要做的，是消灭规则，而不是在这些小世界里徒劳地被仇恨消磨了时光，陨落在一个又一个小世界之中，消磨出来的力量则让规则坐享其成。
    山上的洞穴里，那抹怨念嘶叫着杀死了长老，却在听到这可怕的女人一板一眼地说起脱离了它认知的规则时，感到了浓重的违和感。
    她难道不是恶魔派来收割它灵魂的使者吗？
    怨念想着，却迟迟等不到女人来收割它的灵魂。
    女人说完该讲的事情后，便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规则，规则，规则……
    怨念喃喃自语。
    毁灭，规则。
    常京桐忙完后回到家里，不过是早上十一点，她慢悠悠地换了一身的睡衣，便包裹严实地离开了家里。
    她漫步在马路边，逛了人流密集的市集，随心选了一家店吃了午饭，又无所事事地逛了一会儿商场，最后脚步一转，去了四环黄石街道。
    那家旗袍店还在装修，方玉会站在里头，有条有理地和工头描述着设计图上的细节。
    “你不是说了你不来的吗？”
    脑海里的声音有些委顿。
    常京桐微微勾起嘴角，老实说，在成为一体后，对方无处可藏的委顿心思总是会让她心情有所好转。
    “你没朋友，我可有。”
    常京桐带着笑意的话让脑海里的声响骤然安静下来。
    店里面的方玉会无意中一转头，在看到店外的常京桐时，面上当即涌上了真切的灿烂笑意，激动地朝她的朋友挥了挥手。
    或许这样的生活也不赖。
    常京桐想着，朝着方玉会微微一笑，笑容倒映在橱窗上，让同样看到这一幕的意识越发生气起来，可除了能感受到它的常京桐之外，没有人知道它的闷闷不乐。
    不过，这样也就足够了。
    意识想着，心情又有所好转起来。
    嗯，只要有她就足够了。
    橱窗上隐隐映照出两个不同身高的人影，又在刺眼的日光中慢慢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