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让着我。”
    谢婉柔的声音意外的平静。
    但这样的平静反倒透着一股绝望。
    伤心难过到极点的人除了发疯，有时候就是平静。
    好像一下子连伤心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在某个时刻醒悟，恨不得自己马上死去。
    自从背起谢婉柔，李奇才就觉得额，她就好像真的没了力气和骨头，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真正的“柔弱无骨”。
    甚至不问问他要背她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我懂了。”
    谢婉柔扁着嘴，泪止不住地流。
    她觉得自己像个玩具。
    洋洋得意的样子，像个丑角。
    她又哭了，无声地落泪。
    “你懂个屁！”李奇才忍不住道。
    换作甄秀、陆雪、柳涟漪甚至是祈思思，她们任何一个人这样伤心，他可能都不会管，甚至可能会打心底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她们都是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修士。
    走的路很长，经历的事很多。
    但谢婉柔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否则，她不会那么傻傻的被人利用，更不会因为一场简单的比试就伤心绝望。
    这只是一场比试而已，即便输的再惨，败的再痛，也只是一场比试而已。
    “我很喜欢雕玉。”
    谢婉柔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李奇才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自认为自己雕玉的本事，天下第一，哪怕是教我的师父也不如我。”
    狂妄。
    “可我在第一次拜师的时候就受到了打击。七个师兄弟，大家都是第一次碰玉，第一次摸刀，可我却是最差的那一个。”
    师父让我们雕一只蛤蟆，大家雕的都很好，六岁的小师弟更是雕的栩栩如生，连蛤蟆背上的疙瘩都像模像样。被师父点名夸赞，只有我，连蛤蟆的样子都没有雕出来。
    师父很生气，说我毫无天赋，再学也是浪费时间，要把我赶出山门，可我偏偏不服，和他约定一个月的时间，下次一定会拿出令他满意的作品。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谢婉柔没有出声，依旧在流泪。
    李奇才面露不悦，将她往高背了些，十根手指探出，轻轻一抓。
    “啊！”
    谢婉柔俏脸大红，捂着屁股道：“你干嘛！”
    “问你话呢。”
    “不知道！”
    “啊～李奇才，你找死啊！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能为所欲为，大不了我和你拼了！放我下来！”
    “回答问题。”
    谢婉柔低头将鼻涕眼泪一起用力地抹在李奇才的肩膀上，道：“做给他看！有没有天赋，又不是他说了算的。
    不就是只蛤蟆吗？要是我，就找一千只蛤蟆，天天雕，夜夜刻，保准一个月后吓死他！”
    “可我那时和如今的某人一样，好像受到了天大的打击，别说雕蛤蟆，一连三天连刻刀都下不去。
    一拿起玉，就想起了师父责骂的样子，他那样技术高超的人都说我没天赋，我觉得自己真的没天赋，走了错路。”
    谢婉柔俏脸微红，伸手砸在李奇才的肩膀上道：“少拿我说事，姑奶奶不吃这一套！”
    李奇才暗笑，标准小屁孩发言，嘴上不高兴，听得比谁都认真。
    他久久不语，谢婉柔果然忍不住了，小声道：“后来呢？”
    “后来，到了一个月我没雕蛤蟆。”
    谢婉柔一怔，李奇才回头咧嘴一笑，面上浮现一抹怀念之色。
    “我选了一人高的玉，把入门那天，师父骂我的样子原原本本地雕了下来，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一模一样。”
    谢婉柔怔了怔，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她似乎能想到那个老顽固师父，看到自己凶神恶煞的玉像时的表情。
    一定精彩极了！
    “干的好！就得狠狠打那些看不起别人的，臭家伙的脸！嘻嘻，李奇才，没看出来啊，你还挺记仇，练习好久了吧。”
    “一次都没练，当时灵机一动雕的。”
    谢婉柔撇了撇嘴，“吹牛，上次你连蛤蟆都雕不好呢，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能雕人了？
    人不比蛤蟆难啊，还是一个老头，又是胡子，又是皱纹的。”
    “因为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我只要做好自己就好了。我学雕刻只是因为我喜欢，就算我真的没有天赋，一辈子都雕不出好的东西。我还是会做下去。
    别人怎么说其实都无所谓。师父将我逐出师门也无所谓。反正，我还是会一个人走下去的。
    因为一直以来，我就是这么活的。
    想通了以后，那原本危机的一个月，我过得很轻松。”
    “我雕过清晨的飞鸟，雕过含露的海棠，甚至还雕过大师姐的内裤。”
    谢婉柔俏脸一红，低声骂道：“无耻。”
    “哈哈，也许吧，但在那一个月，我真的很快活，进步也很快。而且让我没想到的是，师父在看到我雕的玉后，反而笑了，说我是另一种天才。
    按部就班，天赋奇高，学习很快的人是一种天才；另辟蹊径，别具一格，走别人没走过的路，那种人也是天才。”
    “当然，后面和师兄弟们的比试，我还是会输，在许多细节上会差很多。毕竟只是凭着一分喜欢，一股热血往前冲，很难走远，不管做什么都是这样。
    但后来我还是超过了他们，没有人能比我更强。因为我的敌人从始至终只有我自己，每天比昨天强一点，每次比上次好一点，不知不觉，我走的很远。”
    李奇才停了下来，两人已经来到了镇妖山的院子。
    李奇才抬手使劲将谢婉柔的头发揉成一团。
    “李奇才，别以为我不敢打你！”谢婉柔一把扯开了李奇才的手臂。
    今天，他已经很冒犯自己了！
    如果不是自己那样伤心难过，她早就打断他的骨头了！
    “你要明白……”
    “你不就是想说，失败一次没什么，只要顺着自己的路走，迟早会超越别人的。别人的天赋好，其实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再好，关你什么事？他再差，又关你什么事？体术不练了吗？仙不求了吗？长生不追了吗？难道坐着等死吗……”
    谢婉柔滔滔不绝地说了足足一炷香时间，说的脸都红了，最后猛地吸了口气。
    “但是我要告诉你，李奇才！我不用你安慰我！想安慰我，你还早了八百年呢，对我来说，你就是个屁！”
    她抬手，拉开嘴角，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想起李奇才刚才几次三番的动作，她雪白的俏脸微微一红，突然低头看了眼李奇才的屁股，然后一脚踢了过去。
    “还是个色屁！”
    说完，她双手抱胸，脑袋一扬，一脸高傲。
    李奇才的脸黑了。
    “你改名吧。”
    “什么。”
    “谢白虎。”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