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两人皆是相视一笑。
    不过转而又迅速变得安静下来，虽然各自也都没说话，只是那眼神中分明看得出，还有别的意思。
    这有关于宗教的事，他们自然是不明白的，只图求个运气，怎么讲也都不为过，一场大型的节日，如果能够带动当地的经济快速发展也是一件好事。
    一开始没人想太多。
    不过当真接二连三出现预料中的那些天灾过后，这哪怕是没人信，如今多少也有些在心里嘀咕了对吧？
    “方局？”
    “你说，这世界上当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会不会这有些事情，确实还是有些过于显得不太正常了？”
    方局闻言哈哈一笑。
    “什么时候？连你们也相信这些了？”
    旁边人耸肩一笑。
    “这倒不是说我什么时候相信这些了，而是现在发现的这些东西由不得我不信。”
    “说天灾就是天灾，台风，地震，海啸，那是一个没跑。”
    “这没有影响到我们地区，我当然是觉得不错。”
    “不过，这有些事说不清道不明的，总归会让人觉得心里不太安稳啊。”
    方局听出来什么意思了，这倒也确实。
    有权有钱惯了，突然发现头顶上还有一个名为玄学的东西挂着，这多少心里都会不安稳。
    方局微微一笑，随后道: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也就只能认为你是想错了。”
    “哦？想错了。”
    “此话怎讲？”
    方局解释道:
    “我与那云台金顶上的各位宗教天师也都打过招呼，尤其是那位玄明天师。”
    “我问过许多问题，其中最关键的自然也就是灵或者不灵这件事。”
    “玄明天师给我的回答是。”
    “没有人命决天意，天意一动乱人心。”
    旁边人眉头微微一皱，似懂非懂。
    方局微微一笑:
    “简而言之，人是不可能决定天意的，更不要说台风，地震，海啸这等恐怖如斯的天灾。”
    “如果人力能够控制如此强大的天灾，那我们这个时代，又何必再思考科学？所有人去信道不也就能够成立全球统一联盟？”
    “你知道在这古代王朝中有一个非常特殊的机构，叫做钦天监吧？”
    旁边人点头。
    “听过。”
    方局点头。
    “那就对了，古代王朝的钦天监，能够通过天地星象的变化以及地理四节的改变判断未来一段时间内可能发生的福祸吉凶。”
    “从而提前做好准备。”
    “这可是一个极为复杂且系统的学术工程。”
    旁边人皱眉:
    “故而，方局你的意思是，所谓天灾，其实都是算出来的？”
    方局点点头，看着旁边人下意识不相信的表情，他立马微笑道:
    “你还真别说不信，因为我最开始也和你一样。”
    “不过莫天师明确的和我说过了，实际上这世界上一切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事，在发生之前都是有预兆的。”
    “古代观星象其实是在判断不同时节，整个大地与宇宙日月间的关系。”
    “这天地日月的变化会带来磁场和潮汐引力的改变，而这些就会进一步的影响到人世间的草木以及动物本能的行为变化。”
    “当天灾发生前，空气中的湿度，温度，日出月升的位置，地表动物的表现都会表明灾难来临前的踪迹。”
    “但你要知道，观察世界万物日落日升，星回轮转的变化是极为困难且复杂的。”
    “故而，几千年来都在研究人与天地关系的这部分人就成为了一个系统派别。”
    “何时起风，何时下雨，看起来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实际上，人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
    “如同蝴蝶效应般，所做的只是轻轻的扇动翅膀，然后就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故而，风来，雨来。”
    “小到空气尘埃的变化，大到日月星转，几千年的经验浓缩到了现代，已经成为了非一个人能够将其吃透的地步。”
    “但莫天师天生就拥有极强的记忆力以及过目不忘的能力，世界的微妙变化都在眼中。”
    “过往天灾，其实是那些所谓能人异士的经验总结，总结在天灾之前，之后，都有怎样的征兆。”
    “你要明白， 我们的古代王朝数千年以农业为生，天时地利有多重要，研究这些东西的人就有多重要。”
    “当历史的经验积累的足够雄厚，今日再发生此类事情时，”
    “就能将其代入历史的经验之中，一一对应，然后就能判断出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事。”
    “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任何东西的变化，都是环境集中作用的结果，读懂了这一个东西，也就读懂了一个世界。”
    “所以，没有什么控制天灾，有的是历史经验，古人传承给予我们后来人的宝贵财富。”
    “这都是预测，是经验总结与再生。”
    “当然，我知道这种东西听起来会让你觉得迷迷糊糊，听不明白。”
    “不过，这很正常。”
    方局微微一笑，落在旁边人的耳朵里，其实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也非常透彻了，而且科学原理也完全足够，但就是感觉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这世界真的是有天才。”
    “能够以一己之力读懂一花一草一树叶中所反馈出来的天地环境问题。”
    “然后加以利用。”
    “你们以为是玄学？实际这是经验学。”
    “莫天师总言，外人总认为他有能改人气运的本事，实则不然，只是因为他有非常厉害的相面本事，能够通过人的表情动作，面部肌肉的微妙变化读懂人心。”
    “也就是心理学。”
    “然后在此基础上，似是而非的判定他的未来，令其无论成败，成是正常，败也是正常，因为这是利用了人性。”
    “故而，百战不殆！”
    “要不然你认为那莫天师为何总是强调他说的一切都是科学？”
    “因为这真的是科学。”
    “只是经验学不被现代逻辑学所容纳而已，因为现在的人都走入了科学的死胡同。”
    “总认为科学解释不了的就不是科学。”
    “实际科学什么都能解释。”
    “只是没人相信而已。”
    “莫天师深感现在的人已经陷入科学怪圈无法自拔，所以才会懒得解释。”
    “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解释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就是人性。”
    “人性永远对不可知存在欲望。”
    “这种欲望是快乐的源泉。”
    “人们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莫天师夺走他们的快乐呢？”
    旁边人听着方局的解释，这是一段结结实实的道理，真正的大道理。
    听起来很麻烦，很复杂，但你仔细回味，仔细想，又觉得确实如此，主要是听方局这么一讲，还真有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
    这让人不得不下意识的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陷入科学怪圈了？
    方局在一旁做着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旁边人皱眉深深思索之色，不由得感叹莫天师真乃神人也！
    太厉害了！
    之前和莫渔见的时候，私下里有在手机上仔细聊过，其中就聊到了有关于上层对罗天大醮看法的这个问题。
    玄学是会令人恐慌的，因为“未知带来恐惧”。
    所以，玄学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解释。
    莫渔教了他一手非常有用的心理学话术。
    那就是任何时候，无论与任何人争论，但凡矛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想要自证清白以及矛盾逻辑的合理性。
    是很困难的。
    故而，解决这种困境的办法。
    就是要把矛盾从自己的身上不知不觉转移到与你争执的那个人身上去。
    如此占据了主动权，就能百战百胜！
    莫天师说的对。
    方才这人还在疑虑玄学的问题，如今已经在思考是否自己陷入了科学怪圈。
    这就是矛盾转移。
    不过莫天师的解释也确实是真的非常合理。
    经验学被现代逻辑学排斥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逻辑。
    比如为何天落陨星就大概率是噩兆？
    为何地动后必有大疫？
    风马牛不相及却能挂上关系。
    这是逻辑学说不通的。
    但经验学是真实记录在书上的，然后一代接着一代传承，丰富，直接拿出来一一对应就行了。
    对得上，那就意味着某事大概率要来了。
    对不上就说明假的。
    这是科学崇尚的逻辑学吗？
    不是！
    所以被打上了玄学的标签，因为无法追根溯源。
    莫天师就是这么和他说的，天师通知也只是按图索骥，照猫画虎做事而已。
    如果你想问科学依据。
    他倒是可以送你去地府自己去问历代先贤科学依据是什么。
    莫天师讲，科学就是有解释。
    “玄学”中有相当一部分内容是有解释的。
    所以你能说这不是科学？
    方局无话可说，而且认为莫天师说的非常对。
    就是啊！谁说没有解释的就不能是科学？经验学上几千年，科学才数百年。
    你要用几百年的逻辑学解释数千年的经验学。
    这不是小马拉大车？
    没长度硬要深度。
    能行吗？
    自然不行。
    方局自然也是这样和这些高层解释的，这把高层也给说的矛盾了。
    方局其实有在心里想过，自己是否不知觉间被莫天师蛊惑了。
    但转而一想。
    蛊惑？没道理啊...因为他怎么想，都觉得逻辑循环无懈可击。
    哪能是蛊惑呢？
    “那这么说来，看来我确实是陷入科学怪圈了，果然是天之大无奇不有啊！”
    旁边高层思索片刻后深以为然自己是犯了形而上的错误。
    要不得，要不得...
    方局点点头，颇为感慨道。
    “是啊，所以，让大众相信科学这条路还很难走啊！”
    旁边人点头。
    “这样，方局，其实你看，如今这情况也多少需要个解释，在我们内部也还有众多人目前都陷入科学怪圈里面去了。”
    “不妨，方局找个时间，请那天师同志来我们这讲一讲这玄学中的科学？”
    “然后，这方局你先打个头让高层先来开开眼？”
    方局闻言，思考片刻后点头:
    “我是没问题。”
    “那就好。”
    “不过，我可得先强调一下。”
    “因为这是经验学，而所谓天意是公平的，所以此次罗天大醮不可能只有别人受害。”
    旁边人闻言皱眉。
    “哦？此话怎讲？”
    “难道，台风，海啸，地震？也会在我们地区上演？”
    “这是那位天师同志所讲？”
    方局看了他一眼。
    “自然是天师所说，不过刚刚不是说了吗？这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先前征兆的。”
    “隔壁出了台风地震海啸，就如同蝴蝶扇动的翅膀。”
    “我们离得近，发生什么也都是合理的。”
    “这就是逻辑学，不是吗？”
    有道理啊...
    旁边那人也是觉得合理。
    方局点了点头。
    “所以，看见别人摔倒也别急着笑，自己摔跤也别急着哭，先管好自家事情吧。”
    “这个罗天大醮关是肯定不能关的，有象征意义也好，何况还能带来现实的经济效益。”
    “关了多可惜。”
    “这比过年都热闹。”
    旁边人员也觉得很对。
    “我知道了。”
    说罢，和方局继续说了几句过后便离开了，方局看着那高层离开后，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是一场开卷考试，不过开卷考试也得知道答案在哪里不是？
    看了一眼天色。
    又是一天过去了。
    方局给莫天师发了消息说了一番有关“经验学辩论”的事情，现在是提个醒，具体安排还得具体分析。
    莫渔看了一眼方局发来的消息说明。
    方局果然根据他的暗示，进行了一番显而易见的“科学洗礼”。
    不过目前还走不开，所以罗天大醮结束以后，他不介意来一次科学洗礼。
    别总是什么玄学之类的嘛。
    称呼经验学不是更好？
    “可以，这我会和上面说的。”
    “至于外面那些人嘴里喊的要求关停罗天大醮这件事，这倒也不用担心，那些人不过是愚蠢的白痴罢了。”
    “不必管他！”
    莫渔当然知道理会那些人是没用的。
    “明天就是福醮最后一天了吧？”
    “是。”
    “天师同志，你认为，能成吗？”
    莫渔想了想回复道:
    “如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