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过后,成安公主却不禁沉下了脸——荣乐姑姑的长史所说的那些话,当真是无意中叫二皇子撞见的吗?
.................................
另一处,几个勋贵家里的小辈似乎是吃醉了酒,他们也注意到了永嘉侯府席位上的这场小风波。
一个穿着天青色锦衣的青年男子红着脸颊戳了戳旁边的人,语气带着种古怪的戏谑:“那家子,事情还真是多啊,真引人瞩目啊。”
他的同伴也是醉眼朦胧,只是理智尚存三分,随即便竖起了食指比在唇边:“嘘,你小点儿声,我爹特意吩咐过我的,今儿是要紧的日子,可不许给他惹事。”
天青色锦衣的男子摆摆手:“嗨,我就说上两句而已——你瞧那个谁,何家的老几来着,怎么朝那女人的位置上去了?”
同伴远远眺望了一眼:“何家小辈和云麾将军那可是自幼就打出来的‘交情’,刚刚过去的,好像是何六吧,他身子向来有些孱弱,他堂兄们得罪云麾将军,被扒了身上恩荫来的官职时,他因年小体弱逃过一劫......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还想对云麾将军做什么?”
“他那身子骨能做什么,只怕还不够人家一拳的。”天青色锦衣男子笑了起来。
何家人丁兴旺,何老将军子嗣便不少,到了孙辈也是男男女女加起来二十几个,但其中只有七个是男儿。
老大便是有些倒霉的何统领,从二到五被君悦心削过一遍,如今在家中打理庶务或者混吃等死,老六体弱,但也正因如此没参与到兄长们对君家的算计里,如今身上还有个恩荫来的官职,而老七嘛,与老大乃是同母所出,正是阮湘娥那个不讨她喜欢的无趣夫君。
就在君悦心把玩着桌上的一枚玉杯,靠在椅背上微微歪着脑袋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何六的时候。
众人视线所不及的角落处,何桑柔也正被陈佩鸾的一通呵斥骂得两眼泛黑,然而她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自己出招出错了,大难临头,而是:“阿鸾,你怎么吼我......我离京那么多年才好不容易回来,你......你变了!”
陈佩鸾:“......这个不是重点。”
她简直是欲哭无泪,深恨自己在情谊上的优柔寡断,早该在觉察出何桑柔的不妥时与她断了才对的,陈佩鸾深吸一口气,问:“那宫女不妥当,你的做法更是处处错漏,我是好心才要来点醒你,叫你好好回忆会议到底是如何才想出这么个整人的歪点子来......你呢?”
何桑柔眼神躲闪了下:“那你就不能待我温柔些吗,我父亲兄长都没像你这么凶过我,我......叫你这么一骂,我都想不起来了。”
那么明显的甩锅,陈佩鸾如何听不出来,顿时便气极反笑,一连道了三声“好”字,又说:“既然你不愿意与我老实交代,那我今后也不管你了,不过你且记得,若是想以你们暗中谋划的那些事情来攀诬与本夫人......”
她目色冷凝,突然想起上辈子自己被陶二禁足在内院之后,何桑柔哪怕人就在京城,却也一次都没来探望过自己,反而是......反而是自己母家几次来人探视“重病”的自己时,每每提及何桑柔,便言辞躲闪,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陈佩鸾的心彻底冷了下来,此刻的她不去思考其他可能,而是语气也无比冰冷地警告着昔日的好友:“就算有何老将军保你,本夫人也有得是手段和耐心,叫你,还有你那个吃软饭的废物夫君万劫不复!”
“你!”何桑柔陡然见她完全换了个态度,口中竟也吐露出如此无情之语,再也没法撒娇卖痴地糊弄过去了,脸色青白交错着,越变越是难看起来,“你这脾气,难怪交不到朋友!”
“我从前虽然为了嫁给夫君,与娘家也多有争执,我却是从没做出过大庭广众之下威逼父亲那种不要脸的举动!”何桑柔气极了,“你可怜巴巴来与我交好的样子,简直就像极了一条找不到同类的流浪狗,随便丢根肉骨头就巴巴地贴上来了。”
她捻着帕子,语气说不出的嘲讽:“真当自己是女中诸葛,能辅佐你那个一样没用的夫君掌权当官么?”
“呵,任你千般手段万般心计,他不也一样去寻了其他女子作乐!也是,哪个男人会受得了天天捧着你这种不自量力,自视甚高的女子,”何桑柔讽刺地笑笑,“怎么,生气了,可这不是你亲自对我说的吗?”
陈佩鸾面色如墨地冷冷看着何桑柔。
昔日的好友终于撕破了脸皮。
而就在何桑柔准备继续讥讽对方的时候,李宗带着一队小太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个女子身侧,他略微捏着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子阴沉的气息:“奉娘娘口谕,请陈少夫人与何夫人入内觐见。”
陈佩鸾悚然一惊,本能地转头去看整个大殿最上方的那个位置,却只见帝后二人不知何时离开,而煜熠公主也不见踪影。
李宗的出现让不管不顾地对着陈佩鸾发脾气的何桑柔顿时哑了嗓子,她哆嗦了一下,带上讨好的笑容:“中贵人可否告知娘娘传唤我等是为了何事?”
李宗耷拉着眼皮,只依旧压着嗓子淡淡说道:“夫人去了就晓得了,二位夫人,请吧,莫叫娘娘久候了。”
说着别让谢皇后等,但当陈佩鸾与何桑柔二人被领进后殿的一个房间时,谢珝真并不在那里。
她们心里发虚地站在屋中等了约莫有三刻钟的时间,谢皇后才姗姗来迟。
“真是不好意思,竟叫二位夫人......不对,是叫陈少夫人与何小姐久侯了。”谢珝真步伐迈得很快,裙摆翻飞金凤颤羽,鬓边的步摇晃晃悠悠,“太后娘娘突发急症,本宫与陛下先去了慈宁宫一趟,这才耽误了见二位的时间。”
她言语温和,似乎是平易近人的。
两个被请过来的人却表现得截然不同。
何桑柔暗暗松了一口气,而陈佩鸾,却是大汗满身,精神愈发地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