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的突然驾临,让赏花宴的氛围陡然一变。
一个才刚刚调来此地不久的小官忍不住拉着同僚窃窃私语:“难怪朱大小姐穿了一身那样的打扮,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准备的,真不愧是刺史家的小姐,简在帝心,比咱们好多了啊。”
他地方同僚是本地人 ,在朱刺史手下已经做了两三年事了,闻言便告诉他:“朱大小姐心向行伍,日常就一直是这样子的打扮,我瞧着倒像是连刺史大人一家也没提前料到陛下和娘娘真会过来的样子......”
“朱刺史”的确没想到皇帝和皇后会亲临。
他一开始就压根没有要插手赏花宴的心思,自然不晓得贾夫人为今日之宴做了多少准备,毕竟她也不确定帝后会不会心血来潮,突然到来,但该有的准备她还是给安排上了的。
众人到了校场。
眼见朱大小姐被举荐着要上场一试,席上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女也坐不住了,纷纷向刺史府讨了弓箭等物,也要跟着“凑个热闹”。
刺史府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今日机缘巧合之下能将自家大小姐送去帝后眼前,却也不能阻了别家的少爷小姐展现自己,否则岂不显得自家在这城中一家独大了?
而且朱大小姐本人也不在意,她很有自信,相信自己会是今天最为出彩的那一个。
“父皇,母后,女儿来迟了。”
刺史府校场边上的看台,寿安公主匆匆赶来,她双颊微微泛红,呼吸也稍稍有些急促,先与谢珝真二人行了个礼之后,便站到了她身侧去。
“不迟不迟,如何,身子可好些了?”谢珝真亲昵地问道。
寿安公主点点头:“多谢母后关怀,女儿已经无碍了。”
说着,她又露出歉疚之意:“都该怪女儿这身子......说好要陪着母后的,却......”
谢珝真见状,笑着安慰她道:“这怎么能怪你呢?”
寿安公主身子向来不太好,昨天晚上还又有些咳嗽发烧,谢珝真原本打算让她留在行宫好好休养,但寿安公主执意说自己不过是些小毛病,歇会儿就好了,于是才又有了此刻的迟来。
三言两语安抚住了她,谢珝真如今给人说软话的水准已经大大提升,见寿安公主仿佛是亲生的女儿一样,充满眷恋地依偎在自己身侧,谢珝真就忍不住在心底叹气。
多惹人怜爱的一个孩子啊。
若是能少些算计,少些野心,自己和元君,也是能容得下她的。
可惜,人的路从来都是自己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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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恭王府外的街头,谢意很是认真地给自己选了个时间,琢磨起该从正门规规矩矩地拜访恭王,还是干脆带人翻墙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思来想去,谢意考虑到如今的“永嘉侯”应该正陪着帝后在北疆行宫里,他最后还是决定从恭王府后院的墙上翻进去。
在小心躲过王府院墙上的尖刺,以及墙下的陷阱之后,谢意毫发无损地一路摸到了恭王府的主院里。
说是“摸”,但也不太贴切,他并没有太过刻意地躲避路上的王府下人,但恭王府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一路走来,几乎没遇上。
上一任的恭王,乃是皇帝的亲兄弟,可惜早年受伤瘫痪,终身无嗣,还没等到他们的好爹爹给他指个王妃来照顾,先帝就两脚一蹬升天去也。
后头登基的皇帝没多少心思操心异母兄弟的婚事,更是直言说他清心寡欲,已经没有世俗的需求,所以王妃什么的......没必要去祸害好人家的女子了。
完全无视哪怕恭王残疾不可人事,却依旧愿意叫自家里出个亲王妃的某部分人的意愿。
当然。
被皇帝无视得更加彻底的,是前任恭王本人。
老恭王一气之下,干脆真的推着轮椅去修道去了,在他最没人性的亲兄弟还乐呵呵与已婚妇人勾来搭去的年纪,老恭王已经吃上了所谓的仙丹灵药,生生把自己从一个长相还算过得去的瘫子,吃成一个满脸猿猴之像的瘦削小老头。
自然而然的。
吃了太多金丹的老恭王眼看着是要活不成了。
彼时皇帝才得了陆微垣这个宝贝大闺女不久,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一时心软,便决定把自己的三儿子赐给恭王府做嗣子,只待老恭王一蹬腿,就叫三皇子继承他的爵位和王府,好让老恭王死后逢年过节的,能领享一注香火。
至于老恭王和三皇子本人的意愿,这并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之内。
老恭王瘫痪,又磕丹药把自己彻底磕废了,病病歪歪命不久矣;而三皇子生来体弱,也是一副活不长久的模样,这——多有父子缘分啊!
大盛的皇帝对爵位向来吝啬,先帝若不是为了故意制衡和恶心当年的胡太后与皇帝,也不会一口气把仅存的另外两个儿子全封了亲王,虽然这事儿已经过去很久了,但皇帝心里头可还记着仇呢,非要从这两家王府身上讨些什么回来不可。
如今恭王府眼看是绝嗣了,而另一家王府,敬王府上的日子也不算好过,一家人都鹌鹑似的,静悄悄,无论什么事都不太敢冒头,连孩子都不敢多生,就怕一个不小心被皇帝给抬脚踹坑里去。
敬王府上,只有一个小世子和一个小郡主,年纪比谢意稍稍大上一些,他去御书房读书的时候也见过几次,只是并不熟悉。
但当他听见敬王世子的声音从恭王书房里传出来的时候,心头并不觉得惊讶,只有果然如此的一声感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