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间,化湖为野。
所有目睹了这玄奇一幕的人都不由得屈膝跪地,高呼神明。
而在一群陷入狂乱状态的民众之外,数百身穿黑衣,佩银甲,驭使骏马朝此处赶来的骑士就显得格外镇定。
为首一人正是许久未曾露面于人前的君悦心,她与身后众人都是一样的打扮,驱马上前走了两步,便自马背上轻松跃下,身后的箭囊已经装满箭矢。
跟随君悦心一起骑马赶来的诸多黑衣骑士皆是女子,她们跟着前者纷纷下了马来,一言不发地站定,立在马的一侧,无论是人是马,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些,是君悦心用这么多年时间精心教导、挑选出来的最最精锐的一批女兵。
“殿下。”她独身上前,朝着自山龙身上飘然跃下的陆微垣单膝跪地道,“南方诸州各处屯集的女兵已经集结完毕。”
陆微垣上前将君悦心扶了起来:“没想到是悦姨您来协助我,母亲竟舍得将您给我。”
“她很疼爱你的。”君悦心比现在的陆微垣高出不少,低头看她的动作里充满了这位举世闻名的女将军身上罕见的温柔,“而我,恰好是她最信任的人中,也最有能力去保护别人的那一个,所以我到你身边来了。”
君悦心作为羽林卫上将军,本该跟在帝后身边护卫的,就算不跟着,也该要留在京城驻守。
而在出巡名单敲定的前几日,君悦心的兄长,在边疆驻守的君慕心却突然失去了踪迹,疑似是遭到了袭击。
这则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谢珝真等人便明白那幕后之人是要借君慕心的失踪,将他唯一的妹妹给引诱出去——君家就这么两个血脉,而且谁都没有成家,且兄妹俩的关系一向都很好,君悦心若是出事,君慕心必不会坐视不理,反之亦然。
谢珝真没有过多考虑,直接让君悦心离京,在寻找君慕心踪迹的同时,也顺便将十几年来,以各种名义屯集在南方各州的女兵给集合起来,以便事发之时供陆微垣调动。
这些女兵皆是练习了半部功法的,又与京城中专门朝密探、将领、官员方向培养的那些孤女不同,这一部分的女孩儿们,同样不受天癸困扰,无论体质还是力量都远超常人,最重要的是服从性与合作冲杀的能力远远胜过大盛的其他队伍。
是最利的尖刀,也是最牢靠的护盾。
君悦心今日带来的,是最能代表这批女兵的精锐,此外更有成千上万的同袍已经在符小遥等人的带领下,直接接手了南方诸州的暴力机构。
而谢珝真之所以示意君悦心,在这一刻将女兵精锐带到陆微垣身边,也并非出自于一个母亲对女儿安危的担忧,而是她很清楚,只有最优秀的那一批人才能跟得上陆微垣的脚步,将她的意志迅速而精准地贯彻落实。
只是谢珝真也没能想到,自己的宝贝闺女不鸣则已,一出手,就搞了个最大的。
“悦姨一直都如元君的第二个母亲一般。”才接连展现过乘龙飞天,移山填海的神迹,陆微垣面对长辈时依旧还是那个笑容甜美语气纯良的天真少女,“来得正是时候。”
君悦心笑了笑,抬头望向安静卧在陆微垣身后的那条苍青山龙,饶她一贯就是个轻狂的性子,此刻也着实是不得不咋舌道:“虽然我早有猜测,阿真......你娘她怕是得了什么不寻常的奇遇,却也从没想过竟然能奇异到这地步。”
到底是个在还没得势时,就能将闺蜜夺取皇权的野心与她少年时翻墙溜街等“出格之举”等同的狂人,君悦心虽然惊异,却并不曾生出惧怕敬服之念,反而摸着下巴盘算起等这事儿完了,能不能借小侄女儿的神龙一用。
这人世上的良马骏马,乃至大象野熊她都骑过了,可还从没试过乘龙的滋味呢。
所幸,这长辈虽然轻狂了些,但做事十分靠谱。
君悦心带来的人手,与白鹊词可支配的那些密探配合着,很快就掌握了水城。
白鹊词在惊讶过后,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将自己这段时间从城中搜罗出来的许多罪证奉到陆微垣案上,又主动说明起来:“水城虽小,但人流却密,是南边儿诸州权贵最爱来的消遣之地,也正是因此,红阳教妖人在此处下了不少的力气,这次咱们几处合力,才能一举将红阳教埋入此地的根系拔起。”
“殿下,城中官员与豪族,十之八九皆参与了红阳教之事,那位福昌长公主驸马家的后辈亦是受他们所害,更有无数被暗中拐来的,卖来的男女、幼童......一部分已经被咱们解救出来,但另一部分......”白鹊词顿了顿,她自己就是在烟花巷子里长大 的,对这种事情有着天然的厌恶和熟识。
“另一部分,要么人已经毁了,便是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还有,水城内外各处宅院庄子、山地上,都挖出不少白骨。”
白鹊词掐住自己的掌心,以免在“神女”面前流露出太过愤怒扭曲的表情。
“神女”则是淡淡开口:“能救的,尽量试试救一救,救不了的,自然得给他们报仇。”
陆微垣随手翻了几张新写成不久的罪状,又拿起与那罪状对应的陈年旧账册看了几眼:“不知是水城,通州,整个南方,红阳教所涉及的,参与了邪教害命的所有人,本宫不管他官居何位,又是哪一个传承百年了的姓氏,全部,通通都要杀干净!”
红阳教从水城这一中心点,如蛛网般朝四面八方蔓延出的权色脉络十分惊人,白鹊词自被林翘救下,便日夜苦读,跟在永嘉侯府众人身后一边学习一边实干,后又被派去以自己的姓氏组建了专门给女子做生意的商行,玲珑八面,长袖善舞,早已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然而此时此刻,白鹊词依旧为陆微垣这句话里那的浓浓杀意而直冒冷汗:“是,殿下。”
她咽了咽嗓子,又道:“还请殿下下令,准许诸州女兵配合臣的行动。”
“本宫准了。”陆微垣冲着另一边的胡自怡招招手,“心随,帮我杀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