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狩猎那次,也没见自己有这么大的反应。
慕鸾不想沈音担心,故而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兴许是这几日在屋中闷久了,有些许精神不振。”
沈音眼睛顿时一亮,道:“这不巧了么,我今儿来就是带你出去的。”
慕鸾道:“去哪里?”
“听说月满楼来了一家新的戏班子,这唱戏的火候少说也有十年,唱法却十分新颖,吸引了不少人前去围观呢,我来寻你,自是找你听戏去呀。”
慕鸾听不懂戏文,对戏曲没有多大的兴趣。
但见沈音炯炯有神的目光,她没忍心拒绝。
刚要答应下来,就见沈音忽然神神秘秘道:“我说我娘怎么一天到晚盯着我不放,原来是我阿爹没空收拾她。
噢不对,是她没空收拾我阿爹,就只能找我出气了。
不过,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我阿爹就是因为此事,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
慕鸾手托腮,指尖转动着杯沿,杯中水波荡漾,映着那双空洞的桃花眼。
沈音没注意到慕鸾出神,掰了一块橘子丢进嘴里,香甜的滋味顺着喉咙落进肚子里,她才眯着眼睛,小声道:“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十九皇子找到了。”
慕鸾虚乏的眉眼轻抬,眸中凝起一抹暗色,“十九皇子?”
“对呀,你说神奇吗?这十九皇子不是早就……”
沈音看了眼门外,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道:“不是早就死了吗?居然真的还活着,而且我听我阿爹说,已经验明了身份,并且在古方路安排了一处府邸。”
古方路?
慕鸾听着这个耳熟的街道名,思索了片刻,眼睛蓦地微睁。
幽茗客栈不就是在古方路吗?
皇帝为何要将君昭安置在那里?
明知道他在幽茗客栈的日子并不好过,还将他安置在古方路,这莫不是有意而为之。
不怪她如此想皇帝,自从听了阿爹说起的那些陈年旧事,她对皇家人就更没什么好印象。
更不用说,如今皇家还有意压迫将军府。
前世君昭的府邸是在御街,那是整个皇城,除皇宫外最尊贵的的地方。
外人从不从那条路走,因为纵使能安然走过去,也未必能活着走回来。
前世就凭“摄政王”三个字,便足够令人闻风丧胆。
敢主动靠近摄政王府的,不是想死,就是去送死。
慕鸾抿了抿唇,澄黑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
赐婚的圣旨下发已经有一些日子了。
君昭既然已经恢复了皇子身份,必然知晓了这个消息。
不过相较于蛰伏夺权,儿女情长于他而言本就不值一提。
她心里又在失落什么呢?
她应该高兴才对。
君昭一步步朝着皇权逼近,慕家便能逐渐摆脱被皇家压迫的命运。
这是一件好事。
慕鸾竭力暗示自己,不该多想。
可每当回忆的旋涡涌来时,她总能清醒地看见她与君昭的结局。
至于四皇子,当真是没有什么印象。
没什么印象,是不是意味着,君昭夺权之后,京城里并不会出现四皇子的身影。
那她呢?
这一世,她的结局又是怎样的呢?
“夭夭……”
耳边响起沈音粗狂的大嗓门,慕鸾快速眨了眨眼睛,偏头朝她看来,“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跟你说了半天话,你一个反应也没有。”
沈音没好气地鼓囊着脸颊,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凑近慕鸾道:“你莫不是在思春吧?”
慕鸾神色一怔,指尖局促地蜷缩进袖中,道:“才,才不是,我只是……”
“你莫不是在想十九皇子?”沈音继续猜测道。
慕鸾心里一惊,有这么明显吗?
她也没有时常惦记着君昭。
不过是方才阿音提起,才勾起她一些前世今生的回忆。
惦记?
慕鸾脸色一沉,谁惦记那个混蛋。
“我如今与四皇子有婚约在身,阿音莫要这般打趣我。”
沈音恍然,才想起自己在府中受苦的这些日子,夭儿莫名就许配给了四皇子。
若说是旁的人,人品性情或许有待考量。
但是四皇子……
那就是纯纯的居心叵测!
上次秋狩的时候,她对四皇子的印象其实挺不错的。
可他竟然公然欺负过夭夭。
人面兽心真是被他演明白了。
有些人真是徒有其表,背地里指不定还做过其他小人之事。
想到这,她顿时替夭夭愁苦,“你说四皇子要是真心待你,你们二人之间的婚事,男子俊雅,女子美艳,不失为大周的一段佳话,可惜……”
沈音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事她还真的帮不上忙,抗旨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不是意气用事可以解决的。
慕鸾倒是看开了,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反过来安抚她道:“尽人事听天命,婚期未定,于我而言就是一件难得的喜讯。”
沈音扯了扯唇,却笑不出来,“你还真是心大。”
慕鸾道:“再说我还有你,如今的将军府不比以往,你该跟我撇清关系才是,免得……”
“免得什么,免得我缠着你?”
沈音瞪着眼道:“你是不是嫌我烦,故意找茬?”
慕鸾一时哑然,却心生慰藉。
“放心,嫌烦也缠着你”,沈音一把将橘子塞进嘴里,怒气汹汹地狠狠咀嚼着。
慕鸾笑意深了几许,眼眸微微泛红,忙故作轻松道“你不是要去月满楼听戏么?我同你去。”
午后的街道有些许空旷,阳光透过屋脊万物,洒下一片深色盈盈。
片刻后,将军府的马车于月满楼前缓缓停下。
只是还不等慕鸾和沈音钻出马车,外头便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争论声。
声音十分嘈杂,却又能让人不经意间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
“将军府”,“慕家小姐”,“不知廉耻”……
沈音率先下了马车,慕鸾后脚弯身出来的时候,议论声猝然就停了下来。
只是那些鄙夷的目光,依旧时不时落在慕鸾身上。
慕鸾不明所以。
以往月满楼不是没来过,可自己还从未像此时这般受人瞩目。
她目光从围观的男男女女中扫过,试图从他们身上探究出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