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花鸟鸣。古道上,驿站边。一身儒衣的道者看着远去的身影,一时默然。
“我道是哪里有人急急北上,原来是上京赶考的学生。只不过离开考之日还有六个月,去这么早,又有何益。”
道者自言自语,随后轻轻摇头:“还是小兮的法子好,漫步而行,体会红尘中道。”
说罢,道者便牵着少女的手,向着远处行去。
之前的交谈中,朱弘道出了其急急而行的理由,李佑也胡编乱造些许内容搪塞过去。
随后便以家国之事为中心,谈论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儒生轻叹离去,道者笑颜回绝。
“阁下处江湖之远,竟还通晓庙堂之事,小生佩服。接下来路途遥远,请问兄台能否随小生一观。”
这是两人交流的最后一句话,儒生礼数尽到,道者谦逊于人。
不过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于是两个身份迥异的人,便在此处相别。
……
“我家小兮怎么不高兴了?”
行至半途,心细的少年终究还是发现了少女微弱的怨气。这怨气不是埋怨,而是幽怨。
“我说的漫步而行,是指观大山,游大河,见城池繁华,品山川隽秀。可不是在这官道上,见着一成不变的景象。”
少女停下身来,猛地收回被道人握住的手。收手旁观,以示怒意。
这便是她对他最大的表现怨念的方式。
道人见此,骇然大惊。心念妹妹生气时,该如何是好。
可惜他引以为豪的道门经书没有办法给他支招,就连那被他视作百晓生的大修士的记忆也没有相关记载。
不过道人终究还是道人,脑子里什么都没思考出来,动作上却先行一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做事不经大脑,不过事实上,往往这种方法才是最佳处理方式。
道人上前一步,将佳人拥抱于怀:“既然妹妹想观名山大川,那我们这便去。”
说罢灵力流转,两人消失不见。
官道旁,一句轻叹幽幽回转于原地,最后随着春风消散。
自己这笨哥哥还真是……
……
谁的悲叹道凄凉,谁的未来现迷茫。修者不修,道者不道,徒留一人怅。
……
“青丘青丘,青丘之上有长愁……”南域以东,一片山峰上,有一文士执扇轻摇。
大山秀丽,郁郁葱葱。远处有丛山峻岭,八方威奕;近处有山水长流,涓涓细长。
但这都不要他想见的风景。
“……如今不识愁滋味,登山寻路以添愁。”
青年心性哪有愁?文士摇了摇头。
不过随后目光一变,嬉笑之意随之收敛。
“唉呀呀,都说青丘之山有兽焉,为何我一只都遇不上。难不成都知晓我修为通天,不敢来犯?”
嘴上说着没品的话,文士一收执扇,但闻春风作响。
“哼,既然你们不愿见我,那我只好去见你们了。”
一个人的戏总归无趣,于是文士面色一正,灵力流转,右手虚引,拔剑而起。
一起,便是一剑东来!
只见文士周身惊起灵力滚滚,剑随手落,剑意荡然震惊四方!
就在剑起之时――
“何方宵小在此放肆!”
剑气游走,翩若惊鸿,忽闻一声清喝,文士罢手收剑。余下剑气四散,威慑逼人。
看见有妖出现,文士散开剑气,一脸微笑,礼数周到:“小姑娘,劣者张逸虚,前来此处求见女帝,还请通报。”
“人族?”前来的少女眉头一皱,随后轻呼:“不见!”
女子面若桃花,年约二八。衣冠楚楚,姿态娉婷。此时绣眉一皱,右手执剑而动。
衣袂飘飘,妖气凛然。只是侧身时露出一只毛茸茸的尾巴,端是可爱。
似这类修成人身的妖物,未完全化作人身,便说明她道行不深。
否则面对一身毫无灵力流动的年轻文士,也不会这般畏惧。
因为畏惧,所以拔剑的手微微颤抖,甚至连妖力流动都控制不好。
“姑娘只需为我通报一声,就说张逸虚应约而来。”文士见此,也生不起怒意,于是乎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陛下的客人?”
“是也。”
“那好,我去通报,你站在这里,不要再动手了。”
说完,姑娘便转身破开阵法,身隐而去。
文士见此,轻轻一笑:“原来在这里。”
灵力流转,身法初现,儒衣人瞬间遁入阵法之内。
他本就不是什么客人,若要等待,不知要待到何时……
……
安城以北,西三十处,某座山峰内。一身儒衣的道者与一身碎花裙女子临江而行。
“嗯,在往西行两日便可到了。”道者拿出地图,仔细观看,“不过到时候我们是直接进入皇宫内,还是在京城询问?”
前者简单便捷,但影响太大,不合礼数,后者隐逸足够,但耗时太长,不乎时宜。
“找人询问吧,我记得爹爹说过,他的官职不小,所以应该有专门的府邸才对。”少女略微一思考,便选了第二个方法。
少年不置可否,拉着少女向前走去。忽然,少年眉头一挑,转身看向眼前来人。
水声涛涛,绿茵成林,本是良好风景,却遇不速之客!
“道友是?”
一身黑袍之人出现在李佑两人身后,长剑于手,灵力凌然。
“交出棋子,否则死!”没有多余的话语,来人径直说出此举目的。
少年闻言,也明白终于到了棋子该发挥重要价值的时候了。
只不过,此人的杀性太强,毫无理性,看来这并不是一场福。
既然不是福,那就很好办了。
“既如此,动手吧。”少年秉性也不好,有人来犯,杀回去便是!
来人略微一怔,本没有感受到少年身上没有灵力波动,故此当他是凡人。所以也就仅仅戒备着一旁的清丽少女,不过看样子却是他错估了这个儒衣少年。
“别动,看你哥哥如何退敌。”另有狂霸灵力忽起,却又被道人强行按下。却是一旁的少女忍不住动了杀意,而被眼疾手快的少年挡下。
李子兮修的是最为狂躁的天雷大法,所以心性有些浮躁,这是常事。唯有她修为精纯之后,才可修正。
不过少年却可以强行安抚其暴躁心性,这么多天以来少女未曾暴怒,便是实证。
其所用之法,不甚高明,不过心术罢了,治标不治本,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拥有两个内丹,同修两门法诀。
“这位道友,棋子我可以给你,不过我只卖,就看你能不能买得起。”
看着黑袍人有短暂的失神,李佑立刻冷然长喝。
以长喝打断对方思路,再将话语引到自己想要的内容。简单的纵横之法,李佑不拿手,但可用。
能不动手,李佑自是不想动手。杀生是罪,力图长生的道者自然不愿沾染罪业。
只不过总有不可思量的时候,沾染罪业也是不得以而为之。自古以来,都言兵者是不详之器,然修心者仍会身负长剑,何以?
因为……长生长生,长之前,先得生。
黑袍道人闻言略一迟疑,随后灵力收敛,转身不见。
黑袍人来的快,走的也快,少年感之失望,略微不爽。
“看来交涉失败了啊。”少女适时补刀,一旁暗笑:“哥哥说的退敌就是这样?”
“诶,你不懂。人者,通也。所谓退敌,也是有许多手段的,只不过我选了较为温和的一种而已。”
嗯,没动手,而是纯粹吓走的。
“反正你借口最多。”
“你也找不到反驳的道理不是?”信口雌黄,颠倒阴阳,这是道者最擅长的手段。
“这次是一个人前来,若下一次来的人多了,我看你要怎么保得住这颗棋子。”少女忽生闷气,“我看你赶快找个地方把这棋子丢了才是。”
“安心安心,这枚棋子一定能保下来。”道者闻言信誓旦旦,一副安定的模样。
少年这么自信自然是有理由的,只要小兮在身旁,他们就一定会没事。
毕竟当年为此事,李佑可是付出了极大人情啊。
要知道,天难地难,人情最难,当年因为一场事,让少年欠下张逸虚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随之带来的结果,便是小兮的绝对安全。
道者目光看向四周,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知道,张家的人就在这附近。
“走吧,如你所说,之后找上门来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们的动作也该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