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那一日在朝堂上被唐文风拿话堵回去的那两位皆是太子一派。
一人叫何其中,任职户部,一人叫佟安甫,任职吏部。
说按律当斩的便是佟安甫,说夸大其词的是何其中。
佟安甫长子为京城治下平阳县知县,其幺子刚被唐文风在花楼逮了个正着。
这会儿正在家中抱怨都怪他爹得罪了唐文风,害得他跟着遭罪。
佟安甫夫人娘家势大,其兄乃是左相门生,又在盐抚司供职,是以佟安甫未敢纳妾,年逾五十膝下只得两儿一女,皆是佟夫人所出。
老幺佟宝玉是佟夫人三十岁那年所得,加之幼年时期身子骨不好,家里头上上下下是捧在掌中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养得比姑娘家还娇气。
佟安甫最是不耐烦看见老幺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你就不能好好和你大哥学学,整日里往那花街柳巷钻像什么样子。见天儿和那些个狐朋狗友斗鸡走狗,没半点出息。”
佟宝玉舒舒服服窝在软榻上,一边享受着丫鬟的按揉拿捏,一边时不时催促书童抄书抄快点。此时听见他爹的话,不满道:“大哥倒是有出息,出息到在平阳县当了八年的芝麻小官儿。”
“你......逆子!”佟安甫用力一拍桌,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揍他。
佟宝玉还没挨上一下,就大声惨叫,一骨碌从软榻上翻下来,撒丫子往外狂奔:“娘!爷奶!我爹要打死我!”
闻声而来的佟奶奶将小孙子护在身后,一叠声安抚着他别怕别怕。
慢了一步的佟爷爷指着佟安甫骂:“一大把年纪了,你也好意思和一个孩子计较!”
捏着鸡毛掸子追出来的佟安甫差点气吐血。都要十七了,还孩子,谁家孩子这么大个?!
刚和手帕交出门去淘了几件首饰回来的佟夫人心情瞬间变得不好。
“玉儿身子不好,你成日大吼小叫的,当心再把他气的犯病。”
佟宝玉眼珠子一转,捂着心口,一副难受的喘不上气的模样:“娘,我心跳的好快。”
佟夫人和佟奶奶立刻着急起来:“快快快,快些去请大夫。”
佟安甫气道:“那臭小子就是装的!刚跑的兔子都撵不上他,心跳的能不快吗?”
佟爷爷瞪他:“闭嘴!你个当爹的不心疼儿子就算了,还说这种话,像什么样子!”
被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责骂,佟安甫一张老脸只觉没地儿搁。涨红了脸在原地气的深呼吸了好几次,将鸡毛掸子狠狠掷在地上,愤而拂袖离家。
靠在佟奶奶怀里的佟宝玉悄悄看了眼他爹怒气冲冲的背影,偷笑。
佟安甫气的离家出走后,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今日休息,往常他们这些同僚都聚在一起去月华楼听曲儿赏美人,可前几日唐文风风风火火闯进花楼抓人,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再突袭一次,所以压根儿没人敢往甜水巷去。
家里的不孝子被抓了,还能说句年轻人不懂事,他们这把年纪要是被逮了,那可真是老脸都丢干净了。
说不得还得被圣上批一顿,今后还能不能往上升都是个大问题。
没处可去的佟安甫惆怅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涌来一大群人,佟安甫被挤的两眼发黑,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扎而出,整个人早已狼狈不堪。
面对着周遭百姓捂嘴偷乐的表情,佟安甫顾不得再去找方才那群人的麻烦,气急败坏地理了理被挤的乱糟糟的衣裳,转身又回了家。
而刚才那群人则很快四散开,又在京郊外的一处破庙汇合,每人从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手中欢欢喜喜领了二两银子离去。
另一头,回到家的佟安甫吩咐下人备好水,便走到屏风后脱了衣裳进了浴桶。
佟夫人听下人说老爷回来了,想起先前闹得不愉快,便特意去厨房端了甜汤,准备服个软。
进屋后听见对方在洗澡,疑惑的同时,还是上前将扔在屏风上的衣裳取下,准备交给下人清洗。
哪知道她刚取下一件外袍,就发现了不对。
佟安甫衣服上的熏香是檀香味,可是这件外袍上却夹杂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佟夫人捏着衣裳的手指紧了紧,努力告诉自己,一定是方才外出时不小心沾染上的。可是下一刻,却在中衣衣领处发现了一处唇脂印记。
“佟安甫!”
佟夫人一声大喝,一把将衣裳扔在地上,绣鞋从上重重踩过。
正泡在浴桶里昏昏欲睡的佟安甫被这一声河东狮吼吓得一个激灵,狠狠呛了一口水。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他也来了气。
佟夫人气的眼睛都红了,走到他面前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个老不羞!你怎么对得起我!”
被打懵了的佟安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腾地从浴桶里站起,怒道:“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你自己做了什么龌龊勾当心里清楚!”
“我......”佟安甫心头直打鼓,心想,难道自己在月华楼养的红颜知己被发现了?
佟夫人见他眼神游移,一副心虚的表情,登时越发气愤恼怒:“好你个姓佟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外头养小情人,那个狐媚子是谁?你知不知羞!”
原来她还不知道。
佟安甫心头大松口气。
心里有了底,脸上的心虚一扫而光:“什么小情人,狐媚子,亏你还是官家小姐,礼仪教养都上哪儿去了?”
他跨出浴桶,取了干净衣裳穿上就往外走。
佟夫人追上去,将地上的衣服捡起砸在他脸上:“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
佟安甫看也没看,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佟夫人不敢置信。
佟安甫沉着脸:“难不成还是我?”
听见争吵,闻声而来的佟奶奶和佟爷爷看向儿子:“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你们自己问她!”
佟安甫气的甩袖离开。
出了家门,佟安甫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左思右想后,抬脚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个家真是呆的太令他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