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元稹而言,徐谦是撤是留都无关紧要,至于户部尚书这个位子,赵元稹另有打算,徐谦是徐谦,尚书之位是尚书之位。
在高参弹劾徐谦的那一刻,赵元稹的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三个人的名字,这三个人皆能胜任户部尚书一职,而且干的绝对不会比徐谦差。
所以赵元稹根本不在乎徐谦的生死,他想要看的是二儿子和六儿子的第一次交锋,孰胜孰败。说的再确切一点,是姚之廉与赵沁的首次对弈,谁能先胜一筹。
一位是老而成精的老太师,一位是聪明绝伦的织造局厅首,既然公平对待,那么为他们选的身后之人,自然也要旗鼓相当。
总体而言,吏部、工部、刑部、礼部以及各位御史等,皆是矢志不渝站在赵云澜的队列中,毕竟姚之廉是百官之首,六部占其四,实在是情理之中。
而兵部、户部的诸位官员,以及没有去西楚边境的数位武将,则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赵云泽的阵营中,虽然从人数上少了一些,但兵权和财权在手,这可是直接抓住了大燕的两大命脉。
萧慕言此刻也完全明白了,很显然徐谦是赵云泽的人,自己还真是在无形中给赵云澜送了一个人情,难怪姚之廉会对自己如此亲切,显然是想让赵云泽那边恨上自己。
萧慕言想到这里禁不住莞尔一笑,随即不由暗叹:原来这就是金碧辉煌的金銮殿,还真是热闹的很,尤其这满朝文武跟那些蛮不讲理的泼妇,简直是一模一样。
“周爱卿,你身为刑部尚书,说说你的看法?”赵元稹不理这群跪地不起、各抒己见的小角色,而是将问题直接抛给了周全。
“禀陛下,据臣所知,徐尚书之子徐章辉,一向不学无术、横行霸道,是金陵城中出了名的狂妄之徒,尤其昨晚在得知了百里厅首的身份后,竟然还敢出言不敬,简直是嚣张至极。”作为为数不多站着的人,被点了名的周全,也立刻跪了下来。
“哦,那依周爱卿的意思,该如何处理?”
“禀陛下,徐章辉的所作所为已是大逆不道之罪,按照大燕律,当斩。”
这就是尔虞我诈,作为当事人的萧慕言都没有想要徐章辉的命,但刑部尚书开口就要杀人。
“禀陛下,徐章辉已成了傻子,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且燕中侯也已明确表示不再追究,不知周大人为何会如此记恨徐尚书,大家同朝为官,何必赶尽杀绝。”兵部尚书陈震立即反驳。
“陈大人,说话还需慎重,在下执掌刑部,所言所行皆是依律办事,难道在下秉公执法就是赶尽杀绝吗?”周全立刻怼了回去,紧接着又上升了一个档次:“陛下有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前些日子肃亲王世子都被以正典刑,更何况是徐章辉,难道陈大人要徇私舞弊吗?”
无论是耍嘴皮子还是拿律法说事,常年征战沙场的陈震显然都不是周全的对手,不过转念一想,徐章辉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斩了也就斩了,重点是要保住徐谦的尚书之位,于是被怼的哑口无言的陈震也不在继续争辩。
“请陛下下旨,将徐章辉斩首示众,同时追责徐谦之罪。”赵云澜的队伍立刻齐声高呼。
就在大殿内一片喧哗之际,一名执事太监匆匆来到李弥身旁,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只见李弥点了点头,然后迈出一步,尖声说道:“禀陛下,徐尚书在殿外求见。”
“哦,宣。”
“嗻。”
“宣户部尚书徐谦上殿。
闻听此言,萧慕言越发的感觉可笑,因为他一直站在姚之廉身旁,根本就没有向后看,刚刚他还在疑惑,为何徐谦一直没有发声,原来是压根没有上朝。两个当事人,自己不追究,另一个不在,但即便如此,依然阻挡不住其他人的热情,完全就是自己的事别人说了算。
“徐谦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爱卿平身,你不是身体不适告假了吗?”
“回陛下,臣现在已经无碍。”
“那就好,徐爱卿来的正是时候,诸位爱卿正在讨论徐章辉以下犯上、出言不敬之事,燕中侯已明确言明,不予追究,但周尚书说,依照大燕律理应问斩,正好你这个当爹的来了,说说你的想法。”
“禀陛下,燕中侯大人大量臣不甚感激,但臣之逆子确实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理应按照周尚书所言依律处置。”徐谦面无表情,毫无波澜。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但转眼间,众人的表情便由震惊变为了肃穆阴沉,入朝为官,哪一个不是聪明绝伦之辈,所以众人顿时明白了徐谦的用意,舍子保己。
“好,既然徐大人没有异议,那在下就依法办事了。”周全看着徐谦冷冷一笑。
赵元稹没有说话,就像他听到徐谦说出依律问斩时,也没有说话一样。
“此事就不劳烦周大人了。”徐谦的语气说不尽的冷淡。
“徐大人何出此言,难不成你是要反悔吗?”周全步步紧逼。
“禀陛下,臣昨晚已亲自将这个逆子手刃,进宫前已将尸体送至刑部。”徐谦一脸的从容,就像死的是别人儿子。
百官再次震惊,亲自动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那可是亲儿子,如何下的去手,不过有舍就有得,一招大义灭亲,什么教子无方,什么子不教、父之过,全部一笔勾销,再想追究徐谦的责任已彻底没有了理由。
“徐爱卿大义灭亲,此事就此揭过。望诸位爱卿以儆效尤,约束好各自的家人,散朝。”
“臣等遵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慕言人生的第一次上朝之旅落下帷幕。
离开时,依然是与姚之廉同行,唯一不同的是,手腕没有被再次握住。
“虎毒不食子,徐尚书还真是舍得啊。”
闻听萧慕言的话,老太师悠然一笑:“死了一个儿子,保住了尚书之位,划得来。”
“嗯,人各有志,有些事在下实在是不敢苟同,毕竟不是所有事都像生意一样。”
“侯爷说的是,不过说起此事,还要多谢侯爷选了一只好鸡,只是老夫没有接住,技不如人,实在汗颜。”姚之廉苦笑着摇了摇头。
“太师客气了,徐章辉并不是我刻意选的,只是凑巧撞上了而已,毕竟我的目的是儆猴,所以杀哪只鸡都一样。不过老太师何必自谦,徐谦哪是您老人家的对手。”
“侯爷误会了,老夫说句自大的话,倒还真是没把徐谦放在眼里,若不是有人指点,他哪会想到亲手杀子这一招。”
“哦,老太师说的是?”
“侯爷心里跟明镜似的,装什么糊涂。”
一老一少,顿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