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有一个机会，拉关系，走后门，向某些项目的导演或制作人自荐枕席。前两者很常见，最后一种情况不多……周天认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
    回家后还特意跟高云说了一嘴，似乎在表明自己大公无私，清明廉洁，拒绝潜规则的高尚品德和职业素养。
    “人家就说吃个饭，看把你吓的。”
    高云打趣，刁军笑骂：“猪还在卖乖，私底下不一定祸害了多少学妹，这个不去应约没准是没对上眼缘罢了。”
    周天大呼冤枉：“你以为我像你？我肯定不会以权谋私，这是道德底线，做人的基本原则！”
    紧接着小声道：“云哥，你们班的那个王乐瑶长得挺漂亮的啊。”
    王乐瑶和高云是同班同学，小女孩皮肤很白，长相甜美，平常比较安静内向，成绩也只是中等，但颜值确实在班内女同学里能进前五。
    周天在联谊那天唯独对这个妹子记忆比较深，直白讲就是对上眼了，不过只是加上了微信，没怎么聊天。
    高云不由笑道：“原来已经有目标了，怪不得，有想法那就行动起来啊，不是建议过你们在校内好好谈场恋爱么？！”
    周天忧心忡忡：“我这不是怕影响不好么，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要是和哪个女生走的近了，闲话立刻就该出来了。其次，我的身份，如果和她进行接触，恐怕不那么简单。她要是对我没好感，迫于我的权利，也会假装对我有好感，不敢违背我。她要是对我有一点好感，也说不准到底是因为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我的权利……”
    侯旭的事，高云身边几个好朋友都知道。周天对此惶恐不安，深怕自己也会碰上这样的女人。
    当然，要是以前，窝在葫市，月薪三千的他肯定不会，人家可瞧不上，但现在还真没准……
    刁军走到窗口点了根烟，哈的一声笑了：“这就叫，一只猪的幸福烦恼。”
    “滚！”周天反驳：“你现在的体重和体脂比我高好吧？！”
    高云无情揭穿：“老刁这是嫉妒你呢，他一天天累成狗，都没功夫来学校上课看妹子了。”
    “没错，嫉妒，我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嫉妒！”
    刁军哼哼着，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摇摇头：“得，公司的电话……喂？怎么了？”
    一边接听，一边走出了房间。
    “这事很简单。”
    高云拍了拍周天的肩膀，建议道：“不要怕闲话，正经谈恋爱谁能说什么，节目里稍微照顾些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身份这层顾虑，你想得很对。你们现在的关系类似上级和下级，接触起来肯定不平等。但是平常心，平常心就好了。胡雪芽这种女人是少数，不要因噎废食，先接触接触。至少目前，我感觉王乐瑶这个小女孩还是挺不错的，在我们班属于比较单纯的那种。”
    “嗯！”
    高云看人周天很放心，心中一动，点点头：“云哥，侯旭那怎么样了？”
    ……
    与此同时，侯旭家的客厅。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电视忽然播放起了不合时宜的歌曲，侯旭和胡雪芽两人相继无言，片刻后，前者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在楼下等我一整天，如果我一直不下来你是不是要等到明天早上？”
    “会。”胡雪芽蜷缩在沙发角落，手里捧着一杯对方刚刚给倒的热水，驱散着身上的寒气，那颗心似乎也逐渐温暖起来。
    “等到你下楼为止。”
    在分手之后，侯旭听从了高云的建议，打算彻底和胡雪芽断绝关系，就算没拉黑对方，但也差不多了，电话电话不接，人人不见，微信黑名单。
    这下子胡雪芽毛了，终于趁着周末准知道侯旭在家，施展了破釜沉舟的一击，站在他的楼底下等。
    死等。你不见我，我就一直站死在这。
    也得亏是侯旭善良，加上心中确实对胡雪芽仍有感情，强忍着一个白天当没看见，结果到晚上十一点人还在，那就控制不住了，把人接到了客厅。
    瘦了，憔悴了。
    侯旭打量着对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恰巧歌曲进入了尾声。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嘶…呜。”
    胡雪芽低头抽泣，随后声音渐渐增强，如泣如诉。侯旭在那咬了半天的牙，最终情不自禁坐到了旁边，本只想安慰两句，却被起身一个拥抱拉了过去。
    亲吻，脱衣，翻滚。
    ……
    “估计还在纠缠吧。”
    高云叹了口气：“初恋总是刻骨铭心的，胡雪芽段位又那么高……说实话，就连我自己，现在对李雨佳仍然有感情。这在心理学上叫‘未完成情结’，只是我能抑制住不去补全而已。”
    这个概念来源于心理学中的一个分支学派，完形心理学。完形心理学的创始者之一皮尔斯认为，很多心理问题的出现，都与人们过去没能完成的事情有关。
    不同于一个确定的好结果或是坏结果，“未竟”意味着可能性，意味着“本可以”，意味着不甘、懊悔和遗憾。当一件事成为了“未竟之事”，我们对这件事的评估就会脱离此时此地的这件事本身。
    因为不论是在视觉上还是心理上，人都会追求和构造一个完整且闭合的图形。人们近乎偏执地渴望生命中每件事都有始有终。人的一生，都在追求完整性的体验。
    如果当时能够怎么怎么做就好了。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一定会怎么做……
    上大学，就是高云的未完成情结作祟，当初和达里娅复合也是，初恋也是。每一件本可以努力就能得到好结果的事情，他都抱有遗憾，并有强烈的欲望终结曾经的遗憾、疑问，这是一种本能。
    这不是坏事，可以促使人变得更好，更加努力更有勇气。但是，很多遗憾是没有答案的。
    承认，便是成长的开始。
    “康师傅广告部的电话，四千万想要《学生会》的饮料类的独家广告冠名。”
    刁军开门而入打破沉默的氛围，捂着手机话筒问道：“高老板什么意思？”
    《学生会》在业内未播先火，很多公司看重北电+高云两个ip，没等开播就想往里投钱打广告了，价格不菲。北电领导们对此大喜过望，恨不得接它个百八十个的，赚个小目标。
    然而项目主控方是云起自媒体，毕竟云起对此也更有经验，更懂市场。校方只享受分红权和作品的审核权，分工是很明确的，不论运营还是制作话语权都在云起这。
    高云愣了下，随即摇头：“不卖，太低，如果播了三集后能再涨价，重新签合同还可以考虑。”
    “好的！”
    刁军转身与对方继续交流，片刻后，他才进了房间，一副肉疼的表情：“两天的功夫，几千万几千万的赞助推七八个了。阿云，你打算什么时候让这节目接广告？”
    高云安慰道：“别着急，现在这些公司都是冲着我和北电的名气来的，给的不高。等节目开播两期有了热度，价格肯定还要翻几倍，咱们放长线钓大鱼，赚几亿完全没问题。”
    “那视频平台考虑么？”
    刁军道：“刚才秘书还告诉我，藤迅视频有意向买断《学生会》的独家播放权，亿元起步。挂上联合出品的名头，不参与制作，帮忙推广拉广告商，我们还可以享有一部分广告分成。”
    条件很优渥，高云却仍未心动，思索道：“我是这样想的，节目前三集像以前一样全网公开播放。过一段时间云霄教育网站和云霄短视频正好能面世运营。由云霄pc移动双端抢先播放，其他平台晚两天，这样可以迅速提升云霄短视频的下载量。另一方面《学生会》这个节目也很符合云霄的内容导向，有利于对外的形象塑造，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人对此并无异议，纷纷点头。
    由节目进行引流，让观众为了看节目而下载关注云霄短视频，确实是很好的手段，比打什么广告都管用。其次，这样来的话用户黏合度也会更高。
    尽管可能会在初期导致学生会项目的初期盈利较低，但长远来看利益更大。如果能通过一个节目，将云霄平台推广出去，暗含的价值远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不过北电校方那，能同意么？”
    周天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可能会损失一部分平台买断播放权的收益。”
    “我和他们谈呢，已经有大致的方案了，到时候由云霄按照分红份额掏一笔钱给他们吧。”
    高云摆了摆手：“现在咱们就一个任务，明天好好拍，把节目质量提上去，其他都无所谓。”
    ……
    次日的拍摄很顺利，从七点半到晚上七点半，正好十二个小时完成。
    尽管四十名面试者表现得均不尽如人意，录取率比所有人包括高云想的还要低，仅三分之一不到，招新面试仍要继续。
    但就这一天的拍摄来说，内容详实，趣味十足，节目效果好到爆，已经足够剪辑出节目的第一集了，这一集的时长甚至可能会达到90分钟。
    有些偏离最初每集10分钟的预想，但并无大碍，内容好看才是王道。
    而第一天的拍摄结束后，紧随其后，云起也网络各平台放出了《北电——学生会》节目的两个预告片进行预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第一个预告片时长三分钟，涉及面试的环节不多，篇幅更多是北电新校区的环境、各个院系的老师们认真授课、同学们认真学习、以及下课后的打闹玩笑、在体育场锻炼的校内日常。
    预告先是无人机俯拍，从清晨的校区环境入手，素雅文艺的外墙，如同电影胶片一般相连的建筑主群。镜头就站在校内最高点，教学楼的楼顶，忠实记录着眼下的场景；无数师生身披清晨的阳光，一边谈笑，一边涌入各个大楼上课或教学。传递着希望与梦想，宁静与祥和的氛围，营造出让人心驰神往的意境。
    紧接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星空》钢琴曲作为上课铃声响起。
    无人机俯冲直下到教学楼，通过窗户飞入了一间正在上课、人满为患的大教室。
    正是高云代替杜玲上的那节思修课，他坐在讲台内，表情淡定，拿着卷成圆形的书本往桌上一拍……
    “砰！”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
    教室内几百人齐声喊道：“是沧桑！！”
    高老师在台上洋洋洒洒，挥斥方遒：“建议你们要做一个勇敢、自信、智慧的人……要自由而不放纵，独立而不狂狷，尽责而不懈怠，潇洒的度过自己的一生……你可以平凡，但你不能平庸，因为你是北电的学生！”
    画面迅速推进到了表演系的表演课，小剧场内的徐清蕾向一群俊男美女学生们耐心讲解。
    “你们要认识到，戏剧是人们把握世界的一种方式，要感召人们以更积极的态度面对世界。戏剧也是一面镜子，让人更清醒地认识生活和自己，去掉盲目性，激发自觉性。”
    “而完成这一过程，亦是演员在舞台上“活着“的体现，你们要相信自己所表演的人物是活生生的，是真实存在的……”
    导演系，视听语言课程。徐昊峰翘着二郎腿，左手大茶缸，右手持一卷教材，不紧不慢：“制作电影使用的语言是‘视听语言’主要由视觉元素与听觉元素组成。电影的特点是‘形式大于内容’，欣赏电影就是欣赏电影的形式系统。”
    “通俗点说就是‘拆’，第一课我会教你们怎么拆，学会了拆，才知道怎么拍。”
    “众所周知，视听语言由视觉元素与听觉元素组成……”
    系，电影剧作理论研究课，张东老师，集齐了北电上戏中戏三个学校的文凭，长发披肩，浑身散发着人民艺术家的气息，此时他站在台前，和蔼亲切，嘴上絮絮叨叨。
    “任何一种艺术创作都要求创作者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妄图单纯依靠天赋和情感的冲动去进行创作是创作不出好的作品的。那么在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基础下，持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才能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呢？”
    “答案是分裂，让两个甚至多个自己对话！”
    “一个你说，我有着猛烈如虎的情绪要表达，文字要激昂，用词要犀利，颜色要有视觉冲击力，刻刀力度要足够，棱角分明，充满撩拨和挑战！一个你理性又沉稳，你说要有爱，表现上帝的特质，爱世人，爱邻居，爱仇敌！要有智慧，远离恶事，谦卑自抑！
    “一个你有一万多年的农业记忆，两千多年的服从观念，一百年的民族情绪，半个世纪的挣扎和徘徊！另一个你看到世界的尽头，熟悉自由女神像的模样，知道科学诞生的逻辑，宇宙的尺度，神经科学的前沿进展，基因编辑的近况，你已不问西东，弃绝狭隘。你和自己商谈，关于中国的当下和世界的未来……”
    摄影系，电影摄影语言课，老师林涛，中央美术学院的硕士、北电摄影系摄影系博士，此时身材矮小的他把摄影机放在台前，画面似乎为之一振，却听其轻声细语。
    “摄影、摄影，摄的到底是什么？”
    “我特别喜欢佳能的广告词，因为这句话把这个问题，把这个能在瞬间变成永恒的艺术，解释的淋漓尽致……”
    “佳能，感动常在。”
    “一个画面，便胜过千言万语。它可能是一种情绪，也可能是一个故事、思想、境界、一个人生哲理或者一种社会现象。”
    “想做到这点前，你要先开始去感受光，你会发现，从早晨到夜幕光线在不断变化。你的眼睛会看见，没有一秒钟的光和另一秒是完全相同的，当然，在这些光影世界中，也没有任何人事物是相同的，你的心会感到，生命中的每一刻都是唯一且无法复制的……”
    导演艺术课，近八十岁高龄仍在一线教学的电影学院当今一宝——陈大山教授，顶着花白的头发，面对大一的豆芽菜们，慷慨激昂，唾液横飞。
    “什么是电影？电影是梦，电影是酒，电影是生活的比喻，是那些人们想体验的或不想体验的人生，可以让人领略诸多世界，一个个光怪陆离梦想……是我们北电人的生命之光！”
    “生命之光！你们懂什么意思吗？！看你们幼稚而饥渴的脑袋，我就知道你们不懂！”
    “那意味你不止要为她死，你要为她死上一千八百遍，最后还能再活过来，继续为了电影死上第一千八百零一遍！一万遍！！”
    ……
    北电八个院系各个专业，具有代表性的课程逐一闪过。校内多名优秀教师和无数个莘莘学子都有出镜后，三分多钟过去，来到了片尾，画面渐渐变暗，忽然响起久石让的《天空之城》钢琴曲，这是下课的铃声。
    等到屏幕亮起，又回到了刚开始的地方——北电最高的建筑，教学楼的楼顶台。
    俯瞰校区的同时，镜头聚焦，对准了远处的一抹斜阳，它挂在西方的天空，千丝万缕普照着校区、刚刚下课的师生和沧桑大地。
    从雁西湖引道校内的自然湖水波光粼粼，像洒满红宝石一般闪着耀眼的光芒，河畔花草杨柳随秋风摇曳，落叶纷飞。
    一马平川的农田刚刚收割，寂寥开阔。村落的低矮民房错落有致，蓝色的、黄色的、灰色的房盖，构成了一幅色彩艳丽的水彩画，附近的炊烟与暮色的氤氲也为田地披上了柔柔的、朦朦胧胧的纱幔。烟霞的瑰丽中，看晚霞泊着校门前的一行河水，慢慢燃烧，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那金红而馥郁的气息，有些许悲壮，与《天空之城》动人心弦的美妙音律结合，让人们的心自然而然地生悲悯。
    但很快，音乐随之减弱直至消失，镜头也渐渐对焦于楼下。
    原本被虚化的老师、学生们在夕阳下逐渐清晰，她们刚刚走出教学楼，余辉在她们的身上镀了一金色，她们面带笑容或神情兴奋，彼此攀谈，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似在欢送日落，迎接下一个清晨……
    预告片的最后是延时摄影，将从黄昏到夜幕的这段时间缩减至十秒内展示完毕，交织得人流车辆、光线的变化由强至弱，色彩基调由明转暗，线条也由刚转柔，透着一种微妙的和谐。
    那些夜幕下宿舍楼内闪烁的灯光，最终化成了天际的点点繁星，画面成为夜空那深蓝带紫的颜色，然后又浮现出了一行白字……
    “《北电——学生会》，国内首档校园纪实影视节目，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