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与分裂!
甘比诺和卡莉普索的争吵如同一场小规模的风暴,充斥着愤怒与不满的火花。
“我说过,谎言的伤人程度可比大炮严重的多,”卡莉普索愤愤不平地说道,她的声音中满是对甘比诺犹豫不决的责备。“难道你没看到,队长有多伤心?难道你没看到,铅笔为了安慰队长连用三包纸巾?”
说完,卡莉普索又踢开脚下的纸箱,以此强调她的观点。
甘比诺让自己靠在木柱上,双手抱头陷入沉思,他在权衡是否应该将“大白鲨”火炮根本不存在的事实告诉四位哥布林朋友。
他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打击哥布林队长,以及整个队伍的士气。
正当兄妹俩准备继续争执时,甘比诺突然捂住了卡莉普索的嘴,示意她安静。
恶魔希洛曼、微笑先生与达尔文从房间门外探出头来。
微笑先生率先开口,用欢快的语调庆祝这次马戏表演的成功。
“不过,”他话锋一转,掏出自己的手偶泪包先生,补充道,“队长希望见到甘比诺,共同商讨下次表演的可行策略。”
甘比诺能够感受到,队长对火炮的渴望。
那种渴望,是一个孩子对奖品的热切期待。
前马戏团兽笼储藏室,同时,也是哥布林四人组的“作战会议室”。
不要好奇为何门上会贴满非礼勿视、内含放射性元素、推门者掉脑枭首的告示牌,因为队长希望这间会议室保持十足的密封性。
就像开装前的腌菜罐头。
“行了,这是我们四个的午餐,在我们逮到那台给轮子装光速引擎的大白鲨前,”队长将最后一片烩肉三明治装入午餐盒,然后将午餐盒丢入火炉,开始清点面前的大兵:铅笔,麦片和钉锤。“我们要废寝忘食,外松内…内外都要时刻保持紧张。”
“精神紧绷,伙计们,精神紧绷。”
不知为何,铅笔感觉队长的语气越来越像要当亡命徒前的巴杰尼蒙了。
他只希望队长别为了抓一门大炮,去研究禁忌法术或克扣他的研究预算。
“就像木乃伊那样紧绷吗,长官?”麦片好奇地问,他戴着用铁锅制成的临时钢盔。
队长用力地将沾好盐水的皮鞭抽到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木乃伊?那怎么够!我们的精神要时刻保持紧绷,就像要打第二场阿卡洛斯战役,就像要穿越雪原的哈吉拉克游牧民那样,听懂了吗?”
麦片像是受惊的羚羊般接连点头,队长这才将目光从他身上移走。
钉锤还在为下一次表演,通过胃袋储备更多烟花火药、彩色颜料与贺卡纸。
“量子纠缠,”铅笔说着,为自己戴好防毒面罩,“我的精神会像两颗异性相吸的原子一样紧绷,我要去熬点硫酸,队长。”
“很好,为什么甘比诺还没来?他的耳朵和腿是被守宝妖精偷走了吗!”队长怒吼着,望向备战室的大门。
甘比诺就是把耳朵从墙壁上挪开,也能听见队长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甘比诺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喝水,否则自己肯定会出更多冷汗,还有眼泪。
他会成为货真价实的泪包先生。
甘比诺则及时将头从门窗边缩回,深吸一口凉气。他看得出来,队长已经气炸了,还正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达尔文先生,您一定对我很失望,我知道—”甘比诺试图解释,但这位被他视为父亲的老森林巨魔,却将十根巨型的绿色手指搭上男孩的肩膀。
不,达尔文的答案是不。
因为他知道,队长若是知道真相,他会比达尔文更加失望。
达尔文明白,谎言只有制造它的人才能摧毁。
他给了甘比诺两个选择:一是继续为谎言包裹纸团,让队长带着这种精神崩溃的狠劲帮助他们,二是说出真相,承担与之相对应的后果。
“可是,队长会—”甘比诺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他甚至不敢去猜测,要是队长得知真相后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
“呃,我得说那哥布林独眼龙是个点子王,可是甘比诺,”希洛曼对着自己的手指喷出火焰,“这回我更认同达尔文先生。”
“等你做好选择,再来找我。”达尔文将手从甘比诺身上放开,留下他独自面对艰难的决定。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甘比诺靠在门边,陷入深思。
甘比诺的心中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拉扯,一股是他对责任的坚持,另一股则是对未知后果的深深恐惧。
每一刻的犹豫都在加剧他的内心斗争,就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每一个念头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他害怕,害怕队长的失望,害怕队友们的不解,更害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
但就在他几乎要被这份恐惧吞噬时,卡莉普索出现了,她的微笑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照亮甘比诺心中的阴霾。
“你是来安慰我的?”甘比诺开口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问法有些唐突。
“才不是呢,”卡莉普索俏皮地鼓起脸颊,用手指轻戳甘比诺的额头,“我只是想多看看你哭的样子,真好玩儿,嘿嘿。”
她的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她在用无声的语言告知甘比诺,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在他身边。
甘比诺被妹妹的玩笑逗笑了,尽管眼中仍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最简单的安慰,往往是最有效的良药。
于是,他站起身来,用袖口擦干脸上的泪水,准备面对源自心灵恐惧的挑战。
但在推开门之前,甘比诺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趁着我在这里哭的时候,你完全可以自己去说出真相,你是在给我一个机会对吗?”
卡莉普索的笑容微微收敛,她认真地看着甘比诺,最后狠狠“哼”出一声。
“谢了,小卡莉。”甘比诺对卡莉普索轻眨双眼。
现在,让他们转过身去,让他对四只哥布林朋友说出真相吧。
只要,只要推开门就好—
甘比诺回过身去,竟发现队长四人就站在门前,双手在胸前交叉,还在用脚不时拍打地面来暗示他们的心理情绪。
“队长,你们是不是…都听到了…?”卡莉普索还想做出补救,哥布林队长则对二人伸出双手,做出含义同拒绝对等的手势。
“等等,我需要点儿私人时间。”说完,四只哥布林便在队长的指挥下关闭大门。
……
……
甘比诺和卡莉普索花了五分钟才将大门撞开。
而在铅笔的计算中,他们收拾好行李只需要十分钟。
行李箱,马戏团海报,夹子,花生糖小吃袋。
还有—没能来得及发售的,以麦片为形象的棉花布偶。
队长没有回头,也没有露出他的表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他们刚收拾到第六分钟—还有四分三十秒可以用来分配苦情戏、吻别和对着背影挥手绢的情节。
“队长,我,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甘比诺干脆放弃思考,将脑内字典中由扉页到尾声的每一段落倾入声带,发出每个本义或引申义能同歉意栓绳挂钩的利尼维亚通用词语,“…我不是有意要…可马戏团需要资助,达尔文先生他不能再…我想证明我能够自力更生…”
“然后呢?你的证明方式就是吹出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来,”队长的手双手正带动一块六面魔方飞速旋转,“再告诉我这东西是存在的,只要努努力唱唱歌它就会出现…哇哦孩子,你真该去帮教堂编本新的《启示录》。”
“虽说百分之八十的罐装肉罐头里,百分之七十五的原料都是淀粉…”
铅笔也站到队长身边,手中紧握一把穿着鲜切肉片的飞刀,轻拍队长的后背,“…可甘比诺,如果你被邀请去吃烤肉,到地方时发现他是个素食者,只能给你两筐烂芹菜,还没有烧烤酱。你会怎么想?”
麦片与钉锤也来到二人身边,将二人推入会议室后关闭大门。
“小麦片,我们…”卡莉普索的手,也被麦片摇头回绝:不,队长和他说过,有两种人不能接触,一是没有同情心的人,二就是骗子。
“啊,退后,退后。”钉锤挥舞起手中的空心塑料斧,将两个孩子赶到墙角。卡莉普索和甘比诺都不太明白,他们想要怎样的补偿?
“什么都不用,二位。你们只要看着我们离开,放声大哭就好。”队长接过钉锤递来的电钻与撬棍:嗯,从通风管道爬出去是个不错的选择。
唔,如果他们还要队长送点离别语的话,苟富贵,勿相忘。好了,现在队长可不能说话了,他得屏住呼吸,把自己从头到尾推进通风管里。
“啊—退后退后—!”待麦片也钻入管道后,钉锤将塑料斧塞到甘比诺手里,充当他们见过最后一面的离别礼物。
随后,这只哥布林从口中吐出两颗紫色鸡蛋,甩向地面造出两阵干冰烟雾。
烟雾与寒冷结束后,通风管道被恢复为开口登机前的原状,仿佛四只身材迷你绿皮怪客从未光临。
他们还是选择离开。
……
……
黄昏的余晖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这座不再引人留恋的马戏团。
四只哥布林的影子被拉得长如虫蛇,宛如一幕即将被标注剧终的戏剧镜头。
队长的眼罩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光,他盯着告示栏上那张海报,上面的自己被夸张地描绘成了力士的模样,肌肉隆起,眼罩下的独眼更添了几分神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至少我们曾经是明星,虽然只有一天,”麦片的声音略带伤感,他从背包中取出两块洋葱,大口咀嚼着,仿佛想用这种刺激的味道来驱散心头的阴霾,“呜,努力,辉煌然后陨落,一切明星都要这样吗?”
“呃,这海报把我们画的太高大了,根本不像哥布林,倒像是…”铅笔努力地寻找着合适的词句,最终以科学般的精准做出描述,“—像四头刚从森林抓来的兽人。”
四人相视一笑,苦笑中带着无奈。
队长轻轻拍了拍钉锤的肩膀,示意他帮忙处理掉这让人尴尬的海报。
钉锤二话不说,吐出八块巧克力棒,熟练地揉碎后涂满告示栏,海报上的图像逐渐模糊,直至消失无踪,就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就像四人从未光临此地。
“唔,伙计们,我们为了那门大炮,把本钱都输光了,”队长拧开金属罐头,从中取出三张纸,分别递给他的队友,“我们还是解雇彼此吧。铅笔,你可以带着这份工作评价表到矮人国去,进修原子物理学,希望你早日研究出微缩核弹。”
“还有麦片,带着你的工作评价,去利尼维亚福利院吧,我知道你很早之前就想去给德丽尔神甫做帮工了。”
“钉锤,我认为…喀迈拉山的金矿…会需要你的爆破知识。”
“至于我自己,我还没想好,可能等我真正配当一个领袖的时候,我会召回你们。在这之前,我要去继承我姑姑的花生派老店。”
队长缓缓打开一块怀表,目光落在姑妈的肖像上,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她的笑声。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怀表上的笑容很快恢复往日的沉寂。
“凭什么?那又不是我们的错,我抗议!”铅笔率先发难,愤怒地撕碎手中的离职通知。
“我也是,队长。我们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麦片紧随其后,将通知折成纸飞机,扔进了附近的排水沟,“甘比诺确实不对,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放弃朋友。”
“唔,你们去哪,钉锤去哪!”钉锤坚定地挥舞着双臂,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面对伙伴们的坚持,队长只得深吸一口黄昏风味的寒气。
“伙计们,看来我们真的没办法啊,那好吧,”他收起怀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回去,至少也该交代好后事。甘比诺…要是他有给我们准备道歉蛋糕,我们就先吃蛋糕,再住宿一晚,然后集体投票选择要不要原谅他!”
“太好了队长!等等,我们有四个人,”麦片突然提出了疑问,“如果票数是二比二怎么办?”
“没关系,到时候我们还有这个。”队长从口袋中掏出一块二十面骰,“它可以帮我们做决定。那些在棋牌桌前,说自己要杀龙的人也是这么做的。”
“可《龙与地下城》只是游戏—哦—这是什么?实打实的禁锢法咒吗?”正当四人准备继续讨论时,一顶巨大的铁笼突然从天而降,将他们困在其中。
钉锤本能地想要吐出电锯自救,却被突然伸出的两根手指贴上胶条封住嘴部,让他瞬间失去自救能力。
“我就知道,蹲在这附近就能抓到你们。”
塔莫塔夫的身影伴随着他狡猾的笑容,出现在四人眼前。
这位令人作呕的总督阁下,与他令人作呕的冰淇淋蛋卷头。
他的打手布莱格紧随其后,两人嘲笑四只哥布林的丑态,活像某个童话故事中的狼与狐狸。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哥布林四人组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队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开始思考对策。他算到塔莫塔夫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可他没想到这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哦—哇啊—!”
“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乙金血曜石三明治吗?”
在看到布莱格单手抓起铁笼,将这间关有自己及三名队员的牢狱扛上左肩后,队长不禁在心中做出质问。
等等,他们还不能走。
队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罐头,自己的行李和钉锤的巧克力棒包装纸还在地上。
“不—!让我们清完垃圾再走啊,会有人给我们寄罚单的。”
塔莫塔夫则让四人安心跟他回去。
他会好好招待他们,给他们一顿加肉汁的断头饭,最后,他们会去一个此后无需再为罚单烦恼的好地方。
“那地方是不是…落后到无法生产纸浆?”铅笔敲打笼门问道。
“不,他是说我们要下地狱了,伙计。”队长躺在铁笼中心,为他的右眼戴好眼罩。他们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再考虑怎么出去吧。
不,别来烦他,队长现在也没办法搬出条妙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