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战士·其八·登陆!
雷琳对阿米拉这位死灵法师兼机械师的评价,在后者丢下烟雾弹赶鸭子上架式的逃跑后便改变了。
阿米拉与姬可,这两位脚底抹油的家伙。
虽说胆小如鼠,腿拔的倒是比豹子还快。
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即使是在紧张的战斗间隙,这两位同伴也能让她找到一丝轻松的气氛。
不过,现在不是放松或找到阿米拉,责骂她不仗义的时候。
阿斯拉注意到雷琳的笑容。
可她的负面情绪只增不减,随即转向天谴,“你知道那头犀牛是什么来历吗?”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好奇与警惕。
天谴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这头犀牛并非普通的生物,而是虚空凝视的造物。燃亚人与虚空凝视一族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个世纪,”他耐心解释道,“虚空凝视是被放逐到在黑暗的种族,他们掌握制造酷刑浆液的技术…”
“酷刑浆液??”阿斯拉追问,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天谴,似乎想从他的回答中寻找更多的线索。
“酷刑徒是虚空凝视一族为消除反抗者而创造的生物兵器。它们通常是不慎接触酷刑浆液的本土生物。”天谴解释道,“在安布拉阁下失踪期间,我们曾经与虚空凝视一族展开多场恶战。在这些战斗中,许多燃亚人的科技和生物兵器…都落入虚空凝视一族手中。”
“也就是说,那头半兽人是被感染的?”雷琳插话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很快雷琳便开拓出新的思路。
一个更为恐怖的思路。
先锋不可能只有一名,酷刑浆液的感染者,会不会也不只有一个?
天谴的回应证实了她的恐惧:“正是如此。虚空凝视一族利用这些生物兵器来进行他们的征服计划。那头犀牛只是其中之一,它的存在,意味着虚空凝视一族已对这颗星球有所窥欲。”
“那么,燃亚人现在又如何了?”阿斯拉不仅是要心中的疑问,更是希望以此拉近与天谴的关系,以便构建信任后的坦诚以待。
“燃亚人在这些战争中遭受巨大的损失,他们的家园几乎被毁灭。”
“然而,就在我们的主母陨于铸剑后,涅索克斯利用权力真空与政权恐慌,建立起他的铁腕统治。”
“政治迫害,污蔑,流放是每个时间颗粒都要发生的事。”
“我也是其中之一…”
天谴握紧双拳,外骨骼下的暗影粒子成群涌动。
他发誓要回到虚空之中,回到黑域去,为自己的荣耀向涅索克斯复仇。为履行曾在达摩克利斯塑像下的誓言,将虚空凝视一族剿灭。
所以他需要帮助,所以,他需要阿斯拉这位他眼中的“同族”与“长官”来指引自己。接着,他向阿斯拉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颗代号盖雅的行星,虽说科技落后,但植被、本土生物还算是丰富,从阿斯拉与雷琳作战时的默契程度来看,天谴推测阿斯拉已与不少原住民建立起合作关系。
这很好,比涅索克斯在殖民地强制推行奴隶制要高效,也更稳定。
天谴的计划是,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会将矿藏、基础人口与总体价值列出,为今后以这颗行星为基地,反攻虚空凝视或涅索克斯做准备。
“我没听错吧,你打算把星际战争引到利尼维亚来?”兰瑟从树丛后探出头来,将头上的树叶与断枝拿掉。
他打算再让天谴好好解释一下“战时基地”这类词语。
“你又是怎么来的啊!”阿斯拉与雷琳同时兰瑟指着问道。
“先吃错药,然后跑跑跳跳过来的。”兰瑟也不在乎其他人信不信了,自己就是这么来的。铅笔的哥布林灵丹妙药,比万形术钢还要恐怖的东西。
“你是不是这么过来的我不清楚,不过能说出那种话来,你是不是发烧了?”雷琳用剑支撑着身体,踢开一颗石子吼问道。
“是啊。”兰瑟耸了耸肩,闲聊时间结束。他可没听说过,利尼维亚还会闹外星人—如果那个叫沙塔的狂妄家伙不算在内。
阿斯拉缓缓走向天谴,她脸上的黑色面纱在风中轻轻飘动,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面纱与天谴对视。
“你是说,涅索克斯或是虚空凝视,会因为燃亚人的战争染指此处?”她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天谴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似乎早已穿透时空,看到遥远星系中的战火。
“战争总要有牺牲,长官。”他缓缓说道,闭上了眼睛,“这是刻入达摩克利斯骑士教义的,同时,也被刻入每个战士的记忆体中。”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庄严与沉重,“我们对牺牲的战友与平民心怀感激,对于死去的敌人,希望他们来生能够成为朋友。”
阿斯拉正准备反驳些什么,却突然注意到天谴睁开了眼睛,他胸前的信号接收器发出刺眼的青紫色光芒。
“这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天谴打断了。
天谴的双眼猛地睁开。
他们来了,他们距离这里,只有一点五时间颗粒秒差距。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紧迫感。
“他们—”天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双眼恢复了澄澈,快速扫视四周,“长官,我们与本地居民的冲突,可等到日后再议。涅索克斯的军队要来了,我的雷达,它与我的记忆体产生了共鸣!”
天谴的话语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阿斯拉心头一紧。
她迅速后退几步,手中轻型连弩已悄然握紧。
周围的一切瞬间熄灭,化作寂静无声的空墓。
只有晚风的呼啸声,在耳边回响。
天谴的意识深处,一个虚拟的雷达幻象展现在他眼前。
他看到一大批撕裂空间、穿过星系的大军,看到在大气层外列阵的钢铁舰队。
燃亚人的压缩舱运用空间折叠技术,每个船舱只有母舰的细胞大小,却足够容纳十到十五名训练有素的死侍近卫、元素共鸣者或弹压重兵。
舰队的每一艘战舰都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宛如巨兽般盘踞在空中,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在这支舰队的最前方,天谴看到那数千时间颗粒前,被他印于电路的恐怖身影—涅索克斯—燃亚人的领袖,与夺权者。
天谴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涅索克斯率领着他的大军,穿梭于星际之间,征服了一个又一个星球。
每颗星球的沦陷,都伴随着无尽的战火与破坏。
燃亚人与虚空凝视一族之间的战争早已超越简单的领土争夺,它变成两个吞噬者文明对周边星系、空间与生命的贪餮盛宴。
吃的越多,不一定越有用。
可不吃白不吃,不去占据更多优势,不去抢伸伸手就能够到的馅饼,那才是傻子。
天谴的意识被抽回现实,雷达幻象的监测结束。
他立刻向阿斯拉做出汇报:“长官,涅索克斯的舰队正向我们所在的星系移动。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他语气中的坦诚与忠贞,让阿斯拉读出他眼中的信任。
沉睡多年后,对一名同伴的渴望,对与一名同族重逢的喜悦。
他是孤独的。
但在这场战斗中,他不会孤独。
夜色笼罩着大地,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远处闪烁。热莉的双腿下方喷出阵阵烟雾,她在天空中四处飞行,焦急地寻找着兰瑟的身影。
“好黑啊。”她捏了一下左耳,随即眼部的照明灯光亮起,照亮下方的道路、山岩与植被,“这样就好多了。”
地面上,兰瑟抬头望向天空,刚巧看到不远处袭来的两道光柱。
“哎?不明飞行物…是…是之前说过的外星飞船吗?那帮家伙居然这么有效率!”他自言自语着,心中既惊讶,又有紧张。
两道光柱朝着兰瑟接近,光芒愈发刺眼。
兰瑟眯起了眼睛,准备迎接未知的挑战。
然而,光柱的发出者成功着陆,竟是热莉。
着陆完成后,热莉紧紧抱住兰瑟,激动地晃来晃去。
“太好了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呜啊啊啊啊—”她的眼泪如同喷泉般涌出,化作两道液柱。
兰瑟微笑着抚摸热莉的头,“让你担心了。”他抬起头望着夜空,“不过,我们又有一场仗要打了啊。”
说到打仗,热莉立即松开双手,腰间拿出一块铁盘递给兰瑟,“对了主人,你的武器。”
兰瑟接过铁盘,看着它在手中变为一把钢剑。
“万形术钢!哈,热莉,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哎!”
他挥舞着剑,轻松斩断两根枯草。
“蛔虫?主人,下次还是换种修辞吧。”热莉将左手切换为毛刷,对被兰瑟摸乱的发型稍加整理。
这场战前会议的开场,可谈不上严肃。
……
……
哥布林队长看着眼前两位请求过路的来客,才意识到狼吞虎咽一词也许不是比喻手法,而是一种写实。
首先是那名银色长发的精灵,他用餐刀餐叉的技巧,可比他用剑的效率还要高。
第二人的吃相相对好看些,当然,这也可能和他的年龄有关—那位身着紫色魔导师游衣的老人,正优雅地叉起一块香肠放入口中。
“多谢款待。”银发精灵艾文一边说着,一边弹掉发丝上的面渣。
哥布林队长苦笑着望向铅笔,“我们真不该在马戏团办自助餐的,对吧?”
铅笔在一旁低声附和,“他比森林巨魔还能吃。我们会破产的,队长。”
哥布林队长拿出一袋压缩饼干,递给了铅笔:“用最经典的那招,朝他的花生酱里倒压缩饼干屑,快点去,现在就去!”
别忘了给粥里加点牛奶,试着把那两个家伙撑到走人。
铅笔无奈地摇摇头,拿出他的笔记本,“我们已经做了,队长。现在他们吃的土豆泥都是压缩饼干打出来的。”
“很不幸,他们的肠胃是中子星和黑洞级别。
麦片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用脚趾头轻轻碰着一锅高汤的汤勺,左腿支撑着身体保持平衡。左手搅拌着一锅炖菜,右手则在伪装煎蛋翻面,头上还顶着一具面包机。
“队长,我们得多雇点人手。”
哥布林队长戴好属于厨师的帽子与假黑色八字胡:“来了来了,撑住,新兵。”
他转头看向铅笔,“去把钉锤找来,让他吐点巴豆出来,洒到高汤里。”
“他们都快把五十年营业日内的预制菜吃光了!”
铅笔拿起两只铁铲,他恐怕钉锤还在睡懒觉,不过他会处理好的。
想到这里,铅笔推开大门,便向木屋走廊进发。
“总之,你给我的这个玩意儿,它坏了。”艾文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干瘪的废铁,它在被砍坏前是什么来着?大概是罗盘还是定位器一类。
不过,毁了也好。反正这东西也测不准。
布雷兹他能想象到吗?
艾文就和一个女孩擦肩而过,不到一秒,那东西就在他腰间闪闪发光,把自己搞得像随身携带放射性物质的恐怖分子。
就像巴杰尼蒙、歼灭者布拉姆那样。
“虚空探测器很敏感,但绝对准确。虚空凝视的使徒,会通过变换容貌欺骗人的眼睛—但他们骗不了探测器。”说到这里,布雷兹就连倒在自己大衣上的番茄酱也顾不得擦拭,便站起身来。
艾文刚才说过什么?
有个人类女孩在经过他时,让探测器产生反应了?
是这样对吧?
“对啊,不久之后,这东西就被那个叫余烬的砍坏了。”艾文没有否认。他将碎掉的铁壳扔向布雷兹,想要就拿去吧,如果他还能修的话。
“虚空凝视的使徒和你擦肩而过,你就装作没有看见!”布雷兹都想不出该如何责骂艾文,才算是解气与严厉。
“你去洛扎贡买法术原料的时候,也不是每次都能见着打折,”艾文躲开布雷兹手中划过的闪电,“冷静点,把你那十条高压电鳗管好!”
艾文是在说布雷兹的手指。
……
……
这座山洞的历史,曾充满杀戮、血液与痛苦。
如今,它静静地隐藏在幽谷之中,好像过去的腥风血雨从未发生过。
余烬踏入这片滴水的山洞潮窟,灰烬色的发丝因一阵阵阴风的吹拂而摇曳。
他的背后,名为焚殇的黑剑,在出鞘的刹那点燃,充当其他主人的火把。
“呵,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他抚摸着山壁上的水纹,似乎在跟古老的回忆对话。
加藤踢开一块石头,打破了沉默。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那帮燃亚人的头头,叫什么万力大君涅索克斯的,他离这里不远了。”他擦拭着眼镜上的水雾,眼神中带着警惕。
余烬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可是你说说看,有替死鬼的情况下,还要亲力亲为做什么?”
他照亮洞壁上的符文,回忆起古老的文字记录着过去的历史。
“一百五十年前,有一场人类与水妖一族的激战,就在这里展开。”
“后来,那只法力高强的水妖塞壬,被人类军团的领袖斩去形体,最后的力量也被封在这座无名之处。”
他继续向前走去,踢开一颗被螃蟹凿空的颅骨。“剩下的,你也看到了,”
他用剑斩掉一堆骸骨堆砌的路障,来到四边各架有一座火坛的四边形祭坛。
这便是洞穴尽头的标志。
塞壬的沉眠之处。
封印中央呈现为相互闭合封锁的东方机关结构,其上用于使裂隙彼此紧凑的镀料,则像是属于某类生灵的鲜血。
不用想了,那就是人类的血液。
“一百五十年了,这封印居然还没掉色?”
加藤也不忍要做出些感叹。。
余烬抚触着封印,目光中是少有的柔和。
“精灵一族月光注华的造物,没个几千年下来,是无法损伤的。更何况—”他看着四座火坛,“四方业火镇压着封印中的水妖,那家伙想要滴水穿石,也不太现实。”
加藤笑着让指尖划出几道清风,顶住了落下的石锥,“那个老妖怪,不会早就睡死在里面了吧?”
余烬闻言,也对其反讽几声,“你觉得我们两个,有资格说其他人是老妖怪么?”
他踢掉两座火坛,将火焰收回焚殇剑中。
“塞壬,塞壬?你应该能听出我是谁。”
“不错,曾经我击败了你。”
“按理说,从我们踏入这里开始,你就该听见我们了。”
山洞中陷入长久的沉寂。余烬继续用剑劈砍石台,声音在洞穴中回荡,直至山洞摇曳,锁链与无数战死将士的盔甲摩擦碰撞。
“我知道,一百五十年对你我而言,都算不上几个年头。”
“好好想想吧,你真的就愿意躲在下面的匣子里,再过上几千年么?”
余烬的语气中引导与诱惑多于压迫。“你不是说过,要亲自将人类的每片土地化为洪海废墟?你就这样甘愿化为泡影么?”
加藤笑着作出提醒,余烬要玩可得小心,别让那棺材盒里的东西一发威,把他们两个埋在这儿做伴。
余烬收起焚殇。
“算了,看来你是真的自甘堕落了。”
他最后踢了一脚石台。
“那好,你就在这里看着吧。
“看着你的世界,被你口中低贱的孽畜夺走,躲在这里做一只病猫。”
余烬转身离去,只留下寂静的山洞和被唤醒的记忆。
“你劝人的本事,还真高明啊。”加藤的话,余烬没有反驳。
他没心思跟那家伙开玩笑。
他知道,塞壬可能仍在沉睡,也可能正在思考。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尽力了。
适当的留白,三分欲擒故纵,这可比卑躬屈膝更加高效。
终于,水流的涌动,让背过身去准备离开的余烬露出笑意。
他要找的人,总算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