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阮现在脑子转不太动,但好像,这脚步出现的时间,和昨天差不多。
“来了!”陆梨阮回头,和廖亭源对视一眼。
廖亭源此时也几乎到了极限,被他抓住的那个人,好像完全不会累一样,一直以一个可怕的力气挣扎,并且尝试攻击廖亭源。
廖亭源的手臂上,已经被他的刀尖儿刮到好几次。
陆梨阮眼睁睁看着他白色的衬衫袖子,半截儿被染成了红色。
却帮不上什么忙,格外心焦。
现在走廊里出现了脚步声,陆梨阮一边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可神经却绷得更紧了。
按照她和廖亭源的分析,他们能同时出现在这里,应该就代表着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就像前几天出现的猫一样,它们之间也一定有某种关系,以某种时间关系出现。
但就算他们两个真的有关系,等一会儿会发生什么,陆梨阮和廖亭源也无法预料。
陆梨阮心说:如果这两个人是一起的犯罪团伙儿,等会汇合了会不会变身啊?
变成组装模式,对自己和廖亭源进行更可怕的攻击。
原本应该是逐个击破,但他们决策错误,让他们汇合了,自己和廖亭源是不是就死定了?
现在门也关不上……
好像哪哪儿都是死路一条。
廖亭源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忽然提高声音,对陆梨阮道:“阮阮,等一会儿,如果情况不对,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跑出去。”
“在外面躲到天亮再回来,明天晚上你试试如果不回到这里……”廖亭源快速地想着之后的事情,想以最快的速度再嘱咐陆梨阮。
却被陆梨阮直接打断了:“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自己跑?我良心被狗吃了啊?”
廖亭源:……
他沉默一瞬,陆梨阮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却感觉他的声音,好像带上分似有似无的笑意,比平时听起来更温柔似的:“别说小孩子话……阮阮,你听我说。”
“我不听!”陆梨阮死死地盯着黑黢黢的楼道方向:“我要是把你丢在这儿,自己逃走了,你要是真死这儿了,那我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陆梨阮从心底觉得,别管任务不任务,她这么自私地在廖亭源的掩护下,独自去逃命,自己就算离开了这个任务,也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无论在哪个世界,在什么地方,都不能做这种让人……
本以为廖亭源那种,又能当爹又能当妈的性格,还得继续劝自己,但出乎意料的,廖亭源没有。
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真的笑出声来, 然后轻声道:“好,我不说了,你离台阶远点儿,别一不小心踩空掉下去。”
“哦!”陆梨阮往后退了一步,觉得廖亭源的反应有点儿奇怪,但此时,也容不得她继续想廖亭源的反应了。
那脚步声,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
没事儿的……
自己已经掌握了,怎么把那东西“弄死”的诀窍了!
自己就先这样,再那样……邦邦邦地把它解决掉!
陆梨阮在心里面演练着,等一会儿,要以什么角度挥大勺,争取一下子就把那东西的脑袋铲飞出去!
情况紧急到,陆梨阮已经完全意识不到,她现在的想法有多么的荒唐残暴了。
就在陆梨阮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好马上就要看到昨天晚上见到的,宛若一团人形腐烂物的时候。
下一秒,陆梨阮看到楼梯转角出现了,一个……
还挺完整的人形。
陆梨阮:?
陆梨阮定睛细看,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看错。
比起昨天,那东西真的“完整”了一些,陆梨阮看清他身上穿的衣服和裤子。
昨天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腐烂的汁水,泡得失去了原来的颜色,黏答答得如同起皱的皮肤一样,与他腐烂的躯体脏器黏合在一起……
但今天却没有,只是他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好像刚从水里出来一样。
他身后拖着长长的水渍,陆梨阮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我靠,这怎么是进化了还是怎么了啊?
陆梨阮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楚,他脖子上还有没有昨天那道,整齐的伤口。
但走廊里的光线太暗了,陆梨阮已经点起来第二个手电了,亮光也被吞噬得只剩一点点了……
“哥……”陆梨阮回过头,看向廖亭源。
在廖亭源的角度,无法第一时间看到楼梯上的东西。
听到陆梨阮带着颤的声音,廖亭源微微皱眉:“怎么了?”
“他,他他……”陆梨阮听见自己都结巴了:“他今天是完整得来的。”
廖亭源:?
然后廖亭源瞬间明白了陆梨阮的意思!
他们两个刚才都太把注意力放在,被廖亭源控制住的那个上面了,于是两个人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味道。
昨天在听到脚步的时候,就已经能闻到非常剧烈的腐臭味道了……
但是今天并没有!
走廊里的味道,在脚步声出现后,并没有改变。
“你过来,到我这儿……”廖亭源咬紧牙关,他已经分不清是太久保持一个时间的疼痛,还是胳膊上一道道伤口的疼痛了,反正已经疼得发木了。
廖亭源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使劲儿了,只得盯着自己的手臂,防止什么时候忽然力竭脱手。
陆梨阮听话地撤到他身边。
还没开口,却听见廖亭源继续道:“我至少能控制住他们十几秒钟,你还是有机会跑下去的。”他转头看向陆梨阮。
微弱的光线下,陆梨阮还是能看见他单薄的身形,漂亮但是却有些寡淡的脸,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完全没在考虑自己的死活。
只想着……给自己争取那十几秒钟。
陆梨阮感觉,如果现在点头了,他真的会因为想帮自己争取那逃命的十几秒钟,搭上自己的命。
好像他可以被掐死,被刀捅死……或者是以什么残忍的方式死去,他都不在意。
只要陆梨阮开口,向他要这宝贵的,十几秒钟。
陆梨阮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他甚至还在笑着,温和的,平静的,宽厚仁慈的,让人想到白瓷雕的,圣母像。
陆梨阮觉得,即使不是自己,是别人管要这十几秒钟,他也会给的,即使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陆梨阮在这一瞬间,认为他才是更荒唐的,有时候,过分的温柔与慈悲,仿佛没有底线的奉献与牺牲,也足够令人毛骨悚然。
陆梨阮甚至有些不敢看,他嘴角的那一抹笑。
“不用,你别说了!”陆梨阮移开视线:“我觉得他变得……完整?可能和你手里的这个有关系。”
“你手里边这个,也是完整的,但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完整,那个东西昨天出现的时候,是那样 ……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东西比你手里的这个,先死了?”陆梨阮在危急时刻,脑细胞疯狂燃烧。
她又熟练地抬手,在廖亭源抓着的那东西脑袋上“邦邦邦”敲了几下。
如同卖鱼的敲鱼头一样,让他稍微老实一点点。
“你大爷的,安静点儿!听不到说话了!”陆梨阮发泄似的,对着被敲了头还在嚎叫的“人”,大吼了一声。
“先死……”廖亭源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你说,像是那几只猫一样,出现在这个空间里的,都是已经死了的,他们在向我们,展示他们的死亡?而攻击性,则是受到空间想要攻击我们的意图影响,叠加出现的?”
“对!”陆梨阮点头,那个相对完整的东西,已经踩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今天陆梨阮没闻到无比作呕的腐臭味道,而是闻到了一种……好像泳池的味道,就是,水里加了消毒剂的味道。
“他是不是来找那东西的?”陆梨阮压低声音,用气音最后问道。
她和廖亭源,已经到了角落的位置。
门口的平台,一共就那么小的地方,现在挤着四个人形的东西……相互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直逼眼前。
“啊啊啊啊——”廖亭源忽然觉得,手上一松!
那“人”的力气忽然变得巨大无比,仿佛和廖亭源耗着的这段时间,他完全没有任何的消耗,如今忽然发力,廖亭源的手臂瞬时被他挣脱开。
下一秒,他手里锋利的刀,朝着廖亭源和陆梨阮的方向便砍了过来!
“咚——”陆梨阮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快的反应。
好像已经突破了人的生理本能,看见那黑暗中,闪着寒光的刀刃,那一瞬间竟然不是避开,而是直挺挺地迎了上去!
连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而廖亭源也在同一瞬间,抓住陆梨阮的手,控制住了方向,两个人的力道加在一起,挡住了那一刀!
金属撞击的瞬间,甚至出现了火花,陆梨阮胳膊被震得生疼,小臂感觉几乎要碎掉一般。
耳边是廖亭源的喘息声。
陆梨阮感觉什么顺着自己的手指,流到手腕,有流到了自己的胳膊上,温热的……
是廖亭源的血。
陆梨阮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看不见颜色,但那流过的触感,让陆梨阮觉得无比的奇怪。
像是触及到了,关于廖亭源的,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
两个人交叠处,明明是温热的,但陆梨阮就是觉得很冷,像是廖亭源那只没有血色的手那样,很冷。
陆梨阮恍然感觉,自己某种意义上,被廖亭源影响了。
不是被他舍己为人的精神感动那种影响,陆梨阮觉得,是感染的那种影响。
就是很突兀的,出现了这种感觉。
但现在别的什么都没用,陆梨阮不顾自己手臂的剧痛,转头去观察,防着下一刀从什么角度过来。
廖亭源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有放开,他的手虽然很修长秀气,但却比陆梨阮的手长出一个指节来,将陆梨阮的手包裹在他的手中。
带着血腥气。
但下一刀并没有来。
第二只手电,在抵挡完第一刀的瞬间,彻底没有了光亮。
陆梨阮心中懊悔,刚才就不也应该想着多挺一会儿是一会儿,就应该直接把第三个手电筒打开。
但现在第三个手电筒还在她背着的斜挎包里,但陆梨阮的手根本不能松开大勺。
可在心里默数了几秒钟,下一刀的呼啸声依然没有传来。
陆梨阮收回扎着马步警惕的腿,感觉到廖亭源握着自己的力道也松了些。
陆梨阮趁机把大勺柄塞进了廖亭源的手里,她不敢出声,只在廖亭源的手背上捏了一下示意。
他们两个人现在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了极高的默契性,廖亭源快速地接了过来。
然后迅速转身,将陆梨阮挡在他背后和墙角之间,让陆梨阮能安全地动作。
陆梨阮手心里黏糊糊的,她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打开斜挎包,取出最后一个手电。
“现在打开吗?会吸引注意力吗?”陆梨阮往前凑,也看不清廖亭源,直到撞到他背上,陆梨阮就揽着他的肩膀,气声问道。
廖亭源往后靠在她身边,背脊抵着墙,喘息的声音很急促:“开吧,声音往楼梯那边去了。”
“那我开了。”陆梨阮很听他的话,咬了咬牙,心一横,直接将手电开关推到了最高的档位。
打开的一瞬间,还是能有些亮度的。
陆梨阮在黑暗中涣散的视线,刚定焦的瞬间:
看到楼梯口,寒光一闪,手中拿刀的人,直直将刀刃送进另外那人的腹中。
残忍地,搅动着刀柄。
让朝上的刀刃,转到朝下的方向,缓缓地——
划开。
那人的腹部,像是一个皮口袋一样,划开的瞬间,血还没来得及涌出来,皮层下的脂肪颗粒,陆梨阮觉得自己都看清楚了。
“啊……”
那种视觉冲击,充斥着残暴狂乱的气息,激起人巨大的,震颤的恐惧。
陆梨阮感觉自己的嘴,被廖亭源死死捂住,不管肺里面继续的气体多么想化作尖叫排出,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引得喉管都痉挛了。
陆梨阮觉得自己听见皮肉被利器划开的“刺啦”声,然后有什么东西,黏腻的……
那副场景映在陆梨阮的视网膜上,陆梨阮控制不住地想咬住自己的嘴唇,但她只碰到了廖亭源的手指。
拿刀的那个“人”,把手伸进了被划开的腹腔中。
把什么东西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