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要戴这个牡丹贝母华胜吗?”
晚霞正在侍奉赵紫凝梳妆。
“不要,老气!”赵紫凝嫌弃地睨了一眼。
晚霞跟容宜学了好几种发髻的盘法,还算有模有样了,可是那审美实在是跟不上。
“罢了,你退下,本小姐自己来。”赵紫凝摆摆手,一个人着急地翻看着首饰盒和抽屉里琳琅满目的发饰。
碧珠赶忙上前帮她挑选,晚霞轻应声,只能委屈巴巴地退下。
江匀燮此次出征太久,耗费了太多粮草兵马,朝中怨声载道,圣上召他回京述职,听闻刚刚到府里了。
赵紫凝想着他应该马上会来看自己了,不由得有些急躁。
这半年多她传了六七封家书给他,告知他自己有孕之事,倾诉怀孕有多麻烦,身体不舒畅,饭吃不香,睡觉也睡不好……
别人的丈夫定然会即刻回信嘘寒问暖,还会早早就想好孩子的名字。赵紫凝的表姐夫便是如此,刚听说怀上就想好了几个正名和乳名给她表姐挑。
可江匀燮却杳无音讯,她都要怀疑人是不是已经为国捐躯了!最后一封信将他臭骂了一通,他才回了五个字,“已知晓,珍重。”即便是只有五个字他也写得极别扭,像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写的般。
赵紫凝险些要骂他大爷,从此再没写过信,已婚女子不抛头露面是基本的德行,她除了偶尔回左相府外,便终日困在这深庭中伤春悲秋。
有时想到气极的事便会寻容宜那块软面团捏捏,他欺负她,那她就要欺负他的禁脔!
可今日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又霎时将所有怨恨都一扫而空了,赵紫凝暗骂自己没用。
“小姐,您要穿粉色配头上的蝶花吊穗银发簪吗?”碧珠娇滴滴的声音唤回了赵紫凝的心绪。
她正拿着几身粉色的衣裳给赵紫凝挑。
赵紫凝看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再看看那些漂亮的襦裙、锦衫,面露愠色道:“随便,穿什么都不好看!”
……
寂夜无声,月明星稀。
灯火通明的书房,吸引了夏夜无数的飞虫,黏附在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上。
江匀燮在书房处理着公务。
朝廷那帮糟老头子说要纠劾他,他当场就说要撂挑子不干了,在沙场出生入死还要被一帮外行人指指点点!可皇帝怎能看着云秦这块到手的肥肉飞了,不得已只得袒护他。
但这事也不能随意过,便命江匀燮将这半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事写成详细的报告,公之于众,以平众议。
江匀燮正抓耳挠腮,和余庆一边回忆一边撰写着。
赵紫凝突然来了,她等了一整日也没见人回房,这会儿都打算灭灯歇下了,突然气不过,还是冒冒失失寻了过来。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憋屈,她要过来找他理论,吵一架也比一个人生闷气也好!
赵紫凝看着自她进屋后就未抬起头过的男人,眸中流露出哀怨之色。
雄姿英发的男子伏在案前泰然自若地写着字,那张脸威武不足俊秀有余,比起以往多了浓重的肃杀之气,陌生得莫名让人生了怯意。
可当看到江匀燮脸上的指印时,赵紫凝心头的怒气压过了畏惧,他怎么就这么贱呢?又去找那个女人!
“你这么久未回,也不看看、不过问一下怀孕的妻子吗?”她一开口便是控诉。
江匀燮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不带一丝感情,极其轻浮地一瞥。
随后斜勾了勾唇,心不在焉道:“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赵紫凝听出他是在讥讽,胸中怒火更是高高燃起,怒骂道:“江匀燮!我怀的是你的孩子,你不过问就算了!还阴阳怪气!你算什么男人?”
江匀燮冷嗤,不留情面地嘲讽:“哼,你是不是忘了这孩子是怎么来的?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你住口!”赵紫凝捂住耳朵,情绪激动地嘶吼,她不想记起那段耻辱。
江匀燮不想看人发疯,森寒的目光扫了碧珠一眼,凛声道:“还不将你家小姐扶回去?出了什么事你有几条命向左相大人交待!”
“是!姑爷。”
只一眼就把碧珠吓出了眼泪,她颤颤巍巍地拍着赵紫凝的背安抚:“小姐,我们回吧,您身体要紧……”
“我不回!”赵紫凝立在原地不动,怒瞪着江匀燮。
江匀燮今日已被两个女人这样狠狠瞪过,想到容宜他不由得更加烦闷,不假思索地威胁,“不回我让余庆扛你回!”
“你混蛋!”
赵紫凝终是妥协回了房,或者说她是气得差点脱力,只能任凭碧珠扶着离开……
房门打开时,一只大飞蛾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不知死活的在半空飞来飞去。江匀燮阴鸷的冷眸紧盯着那只生物,胸腔满是烦躁。
伴随着一道利剑破风的声音,那只蛾子被瞬间斩成了两半。
一旁的余庆看得一愣一愣的,默默后退了两步。他在塞外便时常见到这小主子阴晴不定的模样,没想到回了京城更是有过之无不及,好好的,突然就掏了剑……他快想死大主子了。
(注:“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出自元·张可久《人月圆·山中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