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虚血途

    嘉州峨眉山虽然没有五岳那么出名，但是倚天屠龙记中的灭绝师太却是让无数人知道了峨眉山。而实际上，峨眉山是因为她的娟丽享誉神州大地。《峨眉郡志》云：“云鬘凝翠，鬓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峨眉山上多古迹，有大量佛寺。其中有报国寺、伏虎寺、洗象池、龙门洞等等，是神州有名的佛教圣地，传说中峨眉山更是普贤菩萨的道场。然而同为嘉州境内的峨眉山洞却又是道家传说中的三十六洞天之一。可以说仅嘉州就汇聚神州道家、佛家的无数志怪传说。

    伊然出生在这里，也在这里长大。

    他从小认真努力，对各种书籍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各个科目的难题都不在话下，举一反三更是没有丝毫难度。

    而随着年纪的增长，教过伊然的师长对他的评价总结成八个字：谦谦稚子，多智却近妖。

    只有伊然知道自己当不起师长的那些评价，自己从记事起跟同伴并无任何异处，唯一的差别就是自己喜欢读书。无论是诗词歌赋、志怪杂谈还是地方县志都是他感兴趣的目标。

    因此，伊然的手中一本新华字典从不离手。或许有些人一生之中认识的字，还没有伊然十五岁那年认识的多。

    其实伊然很清楚，自己的改变是从捡到一本《道藏》开始的。

    在峨眉山下这种道教佛教信仰盛行的地方，这类杂书可以说是司空见惯。各种古货市场，地摊小贩都会有这类书籍出售。

    正常来说，别人拿着这类书送给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骗子，就像功夫中的小孩遇到了卖他降龙十八掌的乞丐，没有人会相信那本降龙十八掌会是真的武功秘籍。

    虽然少年都会有武侠梦，但是社会只会不断得敲打这个梦想，直到把这种梦想磨成灰灰。

    伊然遇到那本《道藏》，就是因为在旧书籍市场闲逛。出身在不太富裕的家庭，二手市场是家里最好的购物天堂。

    这里的书籍不管多新，都至少打个六折。伊然平时读的书大多是来源于这里。

    伊然清楚得记得：那天在卖二手书的店里，平时一律零售价五折的书店里开始按斤卖书。虽说隔壁几家店也会搞这种套路，废纸都五毛钱一斤的行情，旧书卖五元一斤看似划算。实际最后的价格大多数比五折还高。

    但是这家店把一堆各种各样的书打包按斤卖价格更是低至其他店铺的一半，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要不是书的种类实在太杂，或许早就卖光了。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在挑选中意的那堆。

    伊然所选的这叠书却是没有一个人会去翻阅，实在是因为总共半米厚的一叠书，一本《道藏》就整整占据的二十公分。“鎏金”耀眼却又泛着荧光的包浆封面，一眼就是浮夸到极点。书籍入手极沉，冰冷的触感让整本书都充满了奇特的质感。随手翻看几页，内容光怪陆离。不是是修仙成神就是炼丹炼器，唯有那些栩栩如生的插画能够一饱眼福。

    拿起书的时候，就知道为何没人感兴趣了。这本书太重了，来这买书的，这个封面加上它的重量就打散了所有人的兴趣。

    但是伊然不一样，虽然对那些修炼之说也是忍俊不禁，但是在翻阅到闻所未闻的生物的时，也是引起了强烈的兴趣。

    小孩子就是对那些没见过，帅气的东西感兴趣。栩栩如生的插图在伊然眼中便只有一个字，帅！非常帅！

    长了翅膀的老虎，一看就比动物园的老虎还要厉害啊，还有八条尾巴的乌龟，描述有三十多丈高。嘿，有意思。

    再看到各种植物的描述，灵芝人参，似乎还有点真实。只是细看介绍时又当场愣了。

    什么百年千年灵芝人参也就算了，反正别说百年千年了，人工培育的灵芝人参价格都高的吓人，得按克卖！

    至于碧血灵芝、什么紫晶人参，听着就很唬人，纤毫毕现的插图让伊然感觉作者似乎真见过这种东西。

    想看看这本书是谁编的是哪家出版的，却是什么都找不到，彻彻底底的“三无”产品。

    后面还有炼丹炼器以及各种书法秘法五行八卦等等，更是让伊然瞠目结舌。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有修炼这种东西，那这真的是好大的一本百科全书。只是新世纪的神州人，宗教都会没什么人相信，更别说这种出现在小说中的修炼了。

    但看到那些帅气无比的动物，伊然真的是十分心动。最终拖着爸妈买下这叠书，好家伙四十多斤重，光一本《道藏》就得有十多斤。

    伊然爸妈也知道自己孩子喜欢看书，各种各样的书籍来者不拒，虽说一堆书有些贵，而且还有本十多斤的奇葩，但比起同龄人整天能拿着手机玩，却是好了不知多少。

    后来在学校里每当听到同学说玩手机游戏多厉害，获得什么神兵利器，机枪大炮。伊然就会忍不住想起书中的种种生物。

    直到一年后二手市场上买的书全部看完，只剩下《道藏》还未翻阅。

    打开道藏，修行第一课，吐纳。吐纳说简单了不过就是调整呼吸，让心灵沉静下来。

    一天伊然突然遇到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心烦意乱之下想起书上介绍吐纳可以让心灵静下来。

    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情况下，伊然便尝试起了吐纳。虽然最后那道题目还是没想通，但是吐纳时身心确实变得非常轻松。

    于是每当觉得烦躁时，伊然便会通过吐纳调整状态。直到一个月后，伊然突然发现自己思考题目变得无比清晰，甚至举一反三。那一年伊然十岁，才读小学三年级。

    至于吐纳后的入定，伊然则是完全做不到。

    书中记载需要盘膝而坐，通过吐纳将心神沉静下来，引导体内真气在体内经脉周天运转便是入定。

    人体经脉图脑海中记得一清二楚，但是引导真气运转是怎么回事？

    伊然只试过一次，盘膝而坐，坐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小腿发麻，也没感觉到有什么气。

    然后自嘲一笑，吐纳养生调整状态还是有过听说的。至于入定修炼，也不知道寺庙中的得道高僧们的能不能做到，不过这帮高僧的工资很高倒是有所耳闻。

    自从八岁吐纳并感觉到它的效果之后，就成了伊然的一种习惯，随时能够通过吐纳沉静心神。

    也是这一年开始，他的成绩有了长足的进步，本来只算中等的成绩，一路高歌成了拔尖，语文英语更是近乎过目不忘。

    只要成绩好，伊然的爸妈也不管他去看各种志怪杂谈，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成绩一直这么保持下去。将来考了好大学，找了好工作就再也不用羡慕别人吃好的用好的，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了。

    眨眼就是七年，伊然已经十五岁即将踏入高中。这七年来，伊然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重点高中可以说是手到擒来。那本伴随自己很多年，看了无数遍已经将全部内容牢牢记在脑海中的道藏已经很久没有翻阅了。鎏金荧光的封皮似乎变得有少许暗淡，重量似乎都轻了。

    这一年，伊然偶然间感觉到长时间的吐纳之后，肚脐之下的丹田处会有丝丝热流。那还是遇到一道难题通过吐纳沉静了好一会心神震动突然发现的。

    伊然脑海中关于入定的内容乍然出现，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清晰可见。立刻盘膝而坐，通过书中记载的让心神引导真气运转。也就是尝试用自己的意念去控制那团热气在经脉中移动。虽然那团热气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几乎不受控制，移动起来极其缓慢甚至断断续续。

    但是发现新大陆的伊然毫不气馁，一丝一毫的控制着那团热气。

    不知过了多久，伊然终于引导热气在牢记的经脉中走完一圈之后，突然心神大震，热气瞬间头尾相连自成一个大圆圈。用《道藏》中的话来说就是真气运转自成周天，是为炼气。

    自此，伊然骇然发现世间有修仙，而自己已经迈出第一步。

    世界在他眼中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只是伊然突然想起书中记载常人数月便能入定炼气，实在是太打击人。

    之后，每当周末伊然都会爬上峨眉山。一是锻炼身体、二是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关于修仙的记载、最重要的则是山上的感觉让伊然很舒服。更容易进入入定状态，心神引导真气流转也更加容易。于是，每周爬山成了伊然最钟爱的运动。

    这样的生活一过又是七年，这七年最大的收获就是录取的嘉州第一的学府并将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父母希望自己过上的生活就在眼前。

    冬日已去，夏日未至的五月恰是游览山川名胜的最佳时节，峨眉山上风和日丽游客无数。精神抖擞、满面春光的伊然也是其中之一。

    乍一看，伊然不是那种肌肉爆炸的健身达人。但是背着大包的他，却是不断超越着爬山的人群努力登顶。这条已经走过千百遍的山路，最高海拔三千多米，对别的游客来说可能是一种挑战，对伊然来说却是轻车熟路。

    别人来这里大多是为了自拍打卡，而伊然却是因为在这里能够更加沉静得感受自然。

    虽说《道藏》中记载练气就能使用的术法自己一个都用不出来，但是入定给自己带来的最大的好处就是体质变强，并且思维贯通，毕竟这个社会需要的是高智商的人才，而不是能够呼风唤雨的神仙。

    选择了一个人迹罕至桃树林中，从大包中拿出许久没有翻阅但是每个字，每副插画刻印在脑中的《道藏》轻轻翻阅。

    这本书除了封面荧光变得暗淡，微微发黄的书页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思绪想起来这本书给自己带来的改变，不由得心生感叹。

    自己吐纳坚持了七年，入定又是七年。虽说其他的异兽，天材地宝都没见过，术法也什么都不会用。但确实让自己心神通透，收获也是够多了，也该满足了。

    盘膝坐在石块上，将道藏放在腿部轻轻吐纳。

    运行真气行走周天，刹那间伊然心生骇然，惊恐的表情出现在脸上。原本习以为常若隐若现真气，突然如洪水奔腾，不断得冲刷着经脉。

    经脉的涨裂让伊然疼得脸上肌肉抽搐痛不欲生，同时更有无尽的波涛从丹田处涌入进入自己的身体。

    伊然赫然发现导致真气异变的源头就是腿上的道藏，丝丝缕缕的气息从书上散发出来，进入丹田之后瞬间变成了想要毁灭世界的洪水。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峨眉山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厚重的乌云带来的是无尽的压抑。

    上一秒还在自拍的游客瞬间变了脸色，匆忙去找地方躲雨。明明天气预报就是天晴，忽如其来的电闪雷鸣给游客带来的苦恼也如乌云般的厚重。

    心态好的游客则是纷纷用手机拍下电闪雷鸣的这一幕，并备注一句玩笑“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伊然在发现头顶乌云出现的那一刹那便是心生感应，这乌云雷电就是冲自己来的，这就是书中所记载的筑基雷劫。

    只是书中说明此雷劫难度较低，术法精通者，有法宝者都可以轻松渡过。

    然而自己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自己虽说坚持入定，也从没觉得修炼有多大的进步，离筑基还不知道有遥遥几万里要走。

    只是怎么突然就要筑基了？

    这似乎不是惊喜，而是该惊惧吧。

    在众游客的眼中，一道球形的闪电划过天际直直的降临在附近。闪电扫过树林，一棵棵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桃树瞬间炸裂。有些碎片在闪电中继续被分解，有些则是飞射出去。朝着远处的游客，也朝着近在咫尺的伊然。

    看着飞射过来的木头碎片，游客们全部在尽力躲闪，却还是有不少人被击中，场面瞬间哀鸿遍野。

    这一刻却也有眼尖的人发现被雷击中的桃树林中似乎还有个人影。只是在这种灾难下。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都无法去拯救那个人了。

    这一刻的伊然无奈得看向山下，那边还有着自己的至亲，本以为修炼带给自己的好处不说成为神仙，但足以让自己远超常人，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只是没想到，还没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自己却要先走一步。身上有无数木屑带来的划伤，小腹更是被一截将近三十公分的桃木刺穿。脑子逐渐变得沉重，再不复平日的灵动。

    世界逐渐变得黑暗，心中泛起无尽悔恨，恨自己来不及报答父母，甚至连说一句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天亮了，清风吹拂乌云散去，闪电来的快去的更快，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对景区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紧急救援团队火速到达现场，抢救现场伤员。

    后续的报道中，峨眉山上出现红色雷暴灾难，由于磁场影响，出现滚地雷现象。对峨眉山古迹建筑及自然环境造成严重破坏，同时现场一人失踪，十数人重伤，无数人受惊。

    伊然的父母知道他每周爬峨眉山的习惯，在得知唯一失踪的人就是自己孩子的时候，悲痛欲绝一夜白发。

    说是失踪，实则死亡，而且尸骨无存！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又一次再现。无数师长眼中曾经的谦谦稚子，未来的天纵奇才因为自然灾害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伊然有了知觉，惊喜得发现自己竟然没死。原本插在自己小腹的那根桃木却是落在自己脚边，心中恍若隔世。

    勉强睁眼观察四周，却先是发现自己变小了，从二十五岁回到八岁模样。

    也就是因为身体变小，原本插入小腹的桃木，才会掉落在一旁。

    虽然这个理由足够牵强，却是伊然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

    就在伊然还没有丝毫力气爬起来的时候，出现了一幕让伊然瞳孔骤然收缩。

    一位身穿长袍，拿着棍子的白发老人从远处飞来。

    没错就是飞过来的！

    不同于鸟儿依靠自己的翅膀飞翔，老人更像是站在了什么东西上面，由它托着老人由远及近。

    还想再思索些什么，突然伊然感觉脑海沉重，在无尽惊愕和疑惑中，眼睛沉沉得闭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