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眼看对方如此蛮不讲理,一言不合就要抓人,也不得不出头了。
他这还是头一回与当兵的打交道,内心里其实也不免有些忐忑。
但是,他深知在这个时候,必须要摆出一种强硬的姿态,“扯大旗拉虎皮”糊弄住对方才行。
于是,他鼓足了勇气,决定迎难而上。
就在关连长手下士兵准备动手抓人之际,李斯年挺身而出,大声喝止道:“住手!”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让关连长也不由得一惊,身形都哆嗦了一下。
但当他定睛一看,发现出言阻止的竟然也是个年轻人,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怒火,打算上前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点颜色看看。
然而,李斯年并未退缩,他紧接着质问道:“你们是吴子玉将军麾下,还是曹仲珊将军的部队?”
他提及的这两位,正是当下声名显赫的直系军阀首领。此时直系军阀的首领,“北洋三杰”之一的冯国璋已经过世,曹锟与吴佩孚二人相继崛起,成为了新的领袖。
他们的政治手腕异常高明,先是与奉系军阀联手,在直皖战争中击败了皖系军阀段祺瑞,将其驱逐出北京政府。
紧接着,在年初的直奉战争中,他们又成功击败了奉系军阀,从而控制了包括18个师和18个混成旅的强大军事力量,华北、华东乃至中原地区都已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曹吴二人的声望此时正如日中天,李斯年为了暂时震慑住对方,便故意提及这两位名将的名字。
果然,他的话语让关连长愣住了,心中暗自琢磨:此人能随口叫出两位大统领的名讳,想必来头不小。
于是,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带着几分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是谁?两位长官的名字,也是你能随便叫出口的?”
李斯年沉稳地回答道:“我是李斯年,我父亲是浙省前参议李和泰。你们身为军人,理应保家卫国,却在这里敲诈百姓。我倒是要找吴叔叔问个明白,他的部下都是如此嚣张跋扈吗?”
关连长不清楚这个参议到底是何等级别的官职,但是李斯年那声“叔叔”叫得如此自然,让他心中一惊:这位看着就不像是平常人,莫非是某位隐藏的贵公子?
带着这样的疑惑,关连长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我们吴大帅?”
李斯年则继续保持着他的镇定与威严说道:“自然是家中世交了,难道还需要向你报备吗?”
他深知对方不太可能真的去找吴佩孚求证,于是便大胆地编织起故事来。
关连长满脸惊疑,终究没有再出言威胁或是说要抓人之类的狠话,只是沉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我们旅长说了,不见到银子就不放人。”
言罢,他便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白敬业倒也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他向王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送关连长出去,并递上了一百两银子,同时嘴上也没闲着,连连说着好话,希望不要把气氛弄的太僵。
等到当兵的离开,白敬业急切地转向李斯年问道:“李兄,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我父亲他…不会有危险吧?”
尽管他最近一直跟着李斯年学习,但是一直没有改口,仍然是平辈论交。
此刻,他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沉稳,语气中满是焦虑。
李斯年沉思片刻后说道:“他们既然是为了求财,那应该不会对你父亲造成什么伤害。现在的关键是要么找到能压制他们的人,迫使他们放人;要么就只能尽快筹集银子,交钱赎人了。”
就在这时,大爷白景怡和三老爷白颖宇也被人紧急叫了回来。
白敬业将情况跟他们一一通报之后,急切地说道:“大爷,三爷爷,我们得尽快筹钱救回我父亲啊。”
白景怡长叹一声,面露难色:“五十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商会短时间内怎么可能筹到这么多银子?你父亲这几天为了筹集购买药材的十几万两银子都已经焦头烂额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瞪了白敬业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偷工减料,惹出这么大祸。再加上火烧药材那事闹得沸沸扬扬,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这不就让人给盯上了。”
话里话外,也隐约流露出对李斯年大肆宣扬火烧药材一事的不满。
三老爷白颖宇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事儿,我们还是得找你奶奶商量。她认识的人多,得让她想办法找人帮忙。”
王管家这时插话道:“二奶奶知道七爷被抓走了,急得晕了过去,刚刚才醒过来。”
救人如救火,众人也顾不得许多了,急匆匆地来到二奶奶白文氏的房间。
只见二奶奶病恹恹地靠在床头,丫鬟正在一旁喂药。
看到众人进来,她轻声说道:“家里的事情,你们总是想瞒着我,报喜不报忧,其实瞒也瞒不住。这两年发生的事情,我心里都有数。宫里的损失、战乱的损失,一笔笔银子流出去,却没见回来。现在看来,也只能动用我的棺材本了,先把景琦给赎回来再说。”
大爷白景怡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二婶,依我看,这钱还是我们各房头一起凑一凑吧。另外,也得找药材商会的各位当家商量一下,上次派饷我们家可是出了大头,这次他们也得出一份力了。”
二奶奶轻轻叹了口气,回应道:“如今这时局,各房头的日子也都不好过,手头也都不宽裕。”
三老爷白颖宇急切地插话道:“二嫂,你不是也认识一个北洋政府的旅长吗?我看咱们得赶紧找人疏通关系,这才是当务之急。”
二奶奶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我确实认识那个直军第四十四旅的董旅长,他之前带部队驻扎在宛平城。但可惜啊,年初直奉大战时,他在长辛店与奉军激战,最终丢了性命,他带领的部队也损失惨重。现在换成了二十一旅的关旅长驻扎在宛平城。我听说他在直奉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现在是军中的大红人。我和景琦认识的其他军官,跟他比起来,影响力都差远了。”
听到二奶奶的描述,李斯年心中一动,他对这位关旅长有了一些了解。前段时间的报纸上还报道过他的事迹,在直奉大战中,他率部孤军深入敌后,从凤凰山、门头沟一带对奉军进行迂回包抄,成功切断了奉军的后援。最终,奉军在腹背受敌、弹药无法补给的情况下节节败退,而直军在西路获得了一场大胜,光是俘虏就抓了三万多人。
三老爷白颖宇一拍大腿,急切地说道:“那我去找洋人帮忙吧!北洋政府最怕的就是洋人。想当年闹义和团的时候,我可是救过一个洋人神父的命。”
说起这段经历,三老爷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原来,他年轻时曾与人合伙经营药材生意却不幸被骗,不仅赔光了全部家底还背上了巨额赌债。在感觉走投无路之际他选择了加入洋教,寻求庇护并借此改变命运,希望利用洋人的特殊地位来让“主”帮他发财。
白景怡不屑地哼了一声:“现在可不是前清的时候了,你救的那个神父也只是个传教士而已,他还能管到军队抓人的事情?要找也得找洋人的大使才行。”
李斯年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讨论,心中也在快速盘算着解决办法。
当听到三老爷提到要找洋人帮忙时,他眼前一亮,觉得这或许是个可行的思路。
而当大爷提到要找洋人大使时,他心中更加有底了,感觉离解决问题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