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歪脖比大珍子先一步跨进仓房,一把抢下刀条脸手里的棒子,厉声:“你这是干啥?你在我这儿打死人算谁的?!你也太目中无人了……”
刀条脸赶紧道歉:“舅,我错了,我是一时生气。”
大胡子走进仓房,看刘歪脖气的够呛,照刀条脸肚子踹一脚:“你他妈的干啥呢?你知道她是谁的人不?打狗还得看主人,我看你是活腻了!”满地找家把什要打刀条有脸,刀条脸狼狈地跑了。
刘歪脖气还没消:“这让外人听见,还不得以为你舅在家搞什么鬼明堂!”
“舅你别生气,这狗东西就这样,回去我收拾他……”大胡子劝着刘歪脖,“这小子是有点反古,下手比我还狠。”
秋香疼得浑身哆嗦、不住的倒吸着冷气:“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快点解开她,看她咋的了……”刘歪脖让大胡子解,大胡子喊来高个给秋香松开绑。秋香被打的那只肩膀碰都不让碰,一碰刀扎心一般疼。高个把她抱进屋里炕上,大珍子用剪子剪开她的衣服,发现她的肩膀已经淤肿得不成样子,肩头有一处凹痕,明显是骨折了。
大珍子发泄愤懑:“多大仇啊,你问他是不是娘养的?”
“苍蝇!苍蝇!我操你个妈的你给我滚进来!”大胡子发出愤怒的吼声,半天没见苍蝇进屋要出去找。高个说:“大哥,你别去找了,他,他跑了。”
大胡子闻听还是跑到院里看,马崽子告诉他,刀条脸牵着马溜了,留下话:一辈子不忘大哥的栽培之恩……大胡子气得暴跳如雷,不是气她打坏了秋香,是气他不辞而别。他这一走说不上又上了哪条贼船,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物一但反了他,无形之中就多了一个可怕的敌对面。他知道一个理,人是狼时比狼还恶!大胡子从心里打怵他。
秋香的肩骨被打骨折了,屯里的土郎中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月她也动不了地方。大胡子也不知怎么办好了,关键是把她整山上去没法治病,而且还是个累赘……但他嘴上还是说让刘歪脖去找马车要把秋香拉走,他想着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
刘歪脖不高兴了:“啥?从这儿到凤凰山一百多里路,全是沟沟坎坎的小路,马车咋走?她受这么重的伤能受了颠簸吗?!”
“整这么个累赘,真他妈的是没事找事……”大胡子对高个发泄着不满,高个脸转向一边装听不着。
“放我这儿养着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歪脖没加思索地说。
大胡子探头看他,意味深长地:“舅,你啥时长的菩萨心肠?!”
“别说没用的……”刘歪脖摸着下巴又想了一会儿,把大胡子叫到屋外,两人神神秘秘的唠了好半天。回到屋刘歪脖喊大珍子:“宝他娘,把家里那两根金条给二小带上,他现在又拉队伍又招兵买马,正用得着。”
大珍子出了屋又装着有事把刘歪脖叫出去,在屋外厉声:“你不过了?!你还有啥?用不用把我们娘俩也搭给他!”
刘歪脖啧啧嘴:“老娘们家家你懂个啥!帮他就是帮咱自已,有一天他队伍壮大了,咱还有啥可怕的!你以为日本人真能在这儿呆一辈子?到时怎么办?谁管咱?你那傻儿子能管你呀?”见大珍子低头默认了,又说,“这样,咱那大宝也来这人间走一回,不能让连个媳妇都没有,有一天到了阴间……”
大珍子打他一巴掌:“我呸!有你这么咒自己儿子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得给大宝说房媳妇,不然到了那个世界还是光棍一个,还是找不到媳妇!”大珍子认真思考起来。刘歪脖继续他的话题,“屋里这丫头我看人不错,等病好了让她嫁给咱大宝。咱收留她,又给她治病,她会知恩图报的。”
“二小干吗?再说人家长的像朵花似的,能相中咱大宝吗……别到时她不干咱不是鸡飞蛋打了……”大珍子心思和刘歪脖的相反。
“二小那儿有我呢,我这当舅的说句话他还敢说个不字!放心吧,到时屋里那丫头也管保让她像绵羊一样听话……”刘歪脖打着保票,脸上现在不易察觉的喜悦。如果大珍子被说服了,他的如意算盘就可以任意拔打了。
秋香躺在炕上在闭目养神,虽然身上的伤很痛,但强过平时的心痛,这会儿可以一个人静静地躺着,不受任何人干扰,不用担惊受怕,这是她许多年从没有过的安静。她想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幸福吧!心里的痛平衡着身上的痛,她感觉不到哪里最痛,她麻木了。
高个装着进屋找东西凑到她身前,小声说了一句:“安心养病,我会回来找你的。”
秋香如受惊般睁开眼睛,这个时候听到有恩于她,对她有过无微不至关照的人说出此话,她受宠若惊了。如果不是身体动不了,还有怕别人发现,她会扑到这个男人身上紧紧地抱住他,不让他离开……但高个已经走出了屋,泪水很快模糊了她的双眼。
外面传来大胡子的声音:“这丫头可是纯纯的良家闺女,把她整回来费老劲了,这丫头手特他妈巧,什么针线活、洗衣做饭样样都会。这要是跟我大宝兄弟过上小日子,嘿,别提多带劲了!”
“好是好,就怕好姑娘咱乡下养不活。”刘歪脖的声音。
“舅啊,你这话说的有毛病,有啥难养的,跟养猪崽子一样,饿她两天狗屎都抢着吃。”大胡子的话引起一阵笑声。
刘歪脖嗯啊了两声,故意拉着长声:“啊,外甥,舅这儿啥都好办,往地里随便扔点种子,就是老天不下雨到秋上也能打个三万二万斤粮食,舅到是担心你呀,快四十岁的人了,这见天的在东跑西颠的啥时是个头,闹不好哪天犯到日本人手里连保命都难。”
“舅,你外甥没那么短命,你不用操我的心,管好你的——”做个怪脸,“啊,哈……”
他们边往院外走边说着话。刘歪脖对大胡子的放肆有些不满:“怎么跟你舅说话呢——”
大胡子看看跟出来的大珍子,干笑两声,压低声音:“舅,赶紧让这丫头给刘家生个一男半女,到时你这万贯家财改不了姓,永远姓刘……”趴在刘歪脖耳边,“茄子包、嫩豆角、姑娘的……小孩的鸟,哈哈,舅,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刘歪脖脸红了,装做生气板起脸:“怎么跟你舅没大没小的!你个小犊子!快走吧,一会儿下雨马又跑不开了。”
大胡子回过头嘻笑着冲大珍子:“舅母,你们都回去吧,哪天我再来。”故意大声:“哪天我大宝兄弟结婚,给我送个信我来随点份子。”
大珍子眉开眼笑地:“到时谁不来你也得来,咱这家还指望你撑门面呢。”
刘歪脖不满地咳嗽两声打住她的话,他不想让大珍子把话说的太明,因为他心里有鬼,大宝天生就是个傻子,傻子娶媳妇有什么用?只有他刘保长心里最明白。
大胡子出了院拉过手高个牵来的马,一跃骑上马冲歪脖子:“舅啊,要是这丫头不听话你给我信,我把她整山上去调教几天,管保让她服服帖帖的。”不怀好意地笑笑,“舅你放心,你让我做的事我保证做好。”
站在门口马崽子偷偷笑,歪脖子气得瞪他一眼,他赶紧转过身去,却还在偷着笑。刘歪脖心里骂大胡子:我姐怎么养出你这么个败类玩样!嘴上冲大胡子说:“路上小心了,快走吧。”摆出一副庄严老者的样子。
大胡子和高个骑着马消失在村外土道上,溅起的灰尘好半天才消退。
“保长,要不咱放两枪给巴二爷送送行?”马崽子手里攥着匣子枪讨好地对歪脖子说。
歪脖子没好声地:“他是二爷我他妈的是谁?长个狗嘴!抬喽,我过去。”马崽子闹个没趣退到一边。
“救命啊……“秋香的喊声传出来,刘歪脖一愣,小跑着往屋里赶。
大珍子也觉出不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