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喜子来接班看见放在窗台上的清酒,拿起来看看:“这酒是谁的?”没待天牛说话他想用牙启开。
“哎,别动。”天牛喊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天牛怕他误认为自已小小心眼,红着脸说,“不是不让你喝,你等着下个班俺带点下酒菜来咱再喝,这么干喝白瞎了,呵呵。”
“谁拿来的?”往门口瞅瞅,小声,“不会是龟田那个龟儿子送的吧?我想他也不会有这好心!到底是谁给的?”喜子明知故问,脸上露出神秘的笑,“是不是……”
“那个谁……”说了一半天牛收住了下面的话,“别问是谁给的了,到时有你酒喝就行了呗。”
喜子把酒塞到草垫子下面:“说话算数,这酒我给你保管着,别到时你一个人吃独食,告诉你啊,在咱东北这疙瘩吃独食可是拉黑屎!”
“你放心,不就一瓶酒嘛……”天牛笑呵呵说。
天牛没有失言下个班果然带着下酒菜来了,冯喜子傍晚准时来赴约。天牛把火烧得旺旺的,和冯喜子坐在草垫子上高高兴兴的喝酒,锅炉里缺煤时他跑过去加了煤再跑来坐下。
冯喜子边喝酒边开着玩笑:“我是服了你了,过年有人陪着过,有好吃的给你送,这没事又供上你喝酒了!这好事别人做梦都梦不着。”
天牛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可别胡说,这话要是传到人家耳朵里不骂俺才怪!”
“她还能骂你?她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呢……”冯喜子想问点天牛的私秘事,话还没出口龟田阴着脸出现在他俩面前。龟田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俩都不知道,面面相觑都慌了神,因为上班时间不许喝酒,天牛今天当班违反了制度。
龟田伸手把那瓶清酒拿起来,放在鼻下闻闻,横眉看着天牛:“酒的,哪里来的?”
天牛站起来,一个劲的赔不是:“对不起太君,这不冯喜子来了,俺也没耽误干活,俺陪他喝两口。”他以为龟田是来抓他喝酒的。
龟田看看他,看看冯喜子:“酒的哪里来的?”
“冯喜子看着天牛小心地回答:“那谁送的……”
天牛拦他一下:“这酒是俺买的。”他想为慧子打掩护,也怕龟田知道慧子送他酒惹出麻烦,他忘了这酒是日本产的,他已经撒了弥天大谎。
龟田用鼻子哼了一声,拎着清酒走了。
把天牛和冯喜子都闹得不知所措了,“他什么意思?”冯喜子问。
“谁知道!那酒才喝了不到一半,让他狗日的拿走了,娘的……”天牛有点心疼那酒了,毕竟那酒不同于别的酒。
“真他妈扫兴!这样,你等着,我出去买瓶二锅头,咱不能把这点下酒菜瞎了……”冯喜子跑出去买酒,天牛起身往锅炉里填了几锹煤,坐下来等冯喜子。
距大和澡堂半站地有一个新增设的派出所,新增的原因是这一带日本侨民在增多,这一区域经常发生散发抗日传单的事件。
龟田背着手走进派出所,他不认识这里的警察,在他心里所有的满洲国警察都是为日本人服务的,他就是上帝,所以他趾高气扬。
值班的两个警察喝着小酒,腿架到桌子上,嘻嘻哈哈旁若无人,对进来的人看也不看。
龟田恼了,上前把桌上的酒菜打翻在地:“八嘎亚路!日本人的给你们枪、给你们钱,你们的就是这样的效力的?!”
两个警察当时脸都吓白了,不知道龟田是什么来头,站起身打着立正:“太君,天太冷了我们喝两口酒,暖和暖和身子……”
龟田气冲冲看着他们:“你们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一个小个警察擦着吓了来的冷汗,毕恭毕敬地:“是,太君,我们良心坏了,我们一定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看着两个警察吓得腿肚子打着颤,龟田得意地笑了:“吆西,帮着大日本建立东亚共荣,功劳大大的!”他大咧咧坐到办公桌上,喧宾夺主地向两个警察安排了任务,“去抓他的回来!”
一位公鸭嗓没听明白:“他犯了什么罪?是抗日份了?”
龟田连连摆摆手:“他的小偷的干活!他偷了日本人的东西!”
“小偷啊……”小个警察明白了,冲公鸭嗓使个眼色,满脸堆笑地冲龟田:“太君,我们哥俩现在就去抓,抓回来交给你处理怎么样?”
龟田沉下脸:“你们的处理,这个人要死了死了的!”他把任务交待得再明白不过了。
两个警察不敢多问了,来者身份不祥,但即便来人是普通百姓,只要是日本人就比中国人金贵,他们就必须唯唯诺诺服从,这似乎已成为制度,是不成文的规矩。
“这个人的良心大大的坏了!他的偷了东西!偷了日本人东西的!死了死了的!”龟田怕他们没听懂连说带比划又重复一遍。这回两个警察彻听懂了,龟田是要借刀杀人,杀一个不知是好人坏人的中国人,而他们又不敢不执行。
“死了死了的懂?”龟田拿出一卷钱塞给公鸭嗓。
公鸭嗓心领神会了,恭恭敬敬的向龟田敬礼:“哈依,太君,一定让太君满、哈依,满意。”
冯喜子拎着一瓶没有商标的白酒回到锅炉房,他前脚进屋还没坐稳,后脚跟进来两个警察,把俩人都闹愣了。
天牛站起身礼貌地问:“你们找谁呀?”
公鸭嗓立着眼睛:“你们谁叫李天牛?”
“俺就是李天牛。”天牛舔着嘴唇,惊慌地想着警察怎么会找上他,“什么,什么事?”
“什么事?”小个警察上下打量着他,“没什么事,跟我们走一趟吧,去说清楚就行。”拉着天牛就走,天牛边挣脱边问:“
俺也没犯王法,你凭什么抓俺……”被两个警察连推带搡拖出锅炉房。
冯喜子吓得脸都变了色,也不敢问,两腿不住的打着哆嗦。天牛回头朝他喊:“你帮俺看着炉子,别烧落了架。俺啥事也没有,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故作着镇静。
冯喜子吓懵了,跑出锅炉房又跑回来,在屋里一圈一圈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想到该去找谁了。他往锅炉里加好煤,跑出去找慧子……
天牛被关进派出所一间昏暗的小屋里,被迫坐在一个铁椅子上,双手被锁在铁椅子的横梁上。坐在铁椅子上如同坐在冰上,一会儿的功夫冰得周身骨头节都疼。天牛开始不住的打喷嚏,一旁做记录的公鸭嗓受不了了,冲天牛瞪起眼睛:“你他妈的毛病这么多!”
“这铁板凳太凉了,把俺凉感冒了……”天牛解释自己打喷嚏的原因,然后壮着胆子问:“这位大兄弟,俺问你一下,俺怎么了?为什么让俺坐这玩样?”
站在一边的小个警察不满天牛的问话,举起警棍照天牛的脑袋抽来,天牛的脑袋被打得‘嗡’地一下,疼得他直咧嘴:“你干啥?你为啥打俺?!”天牛怒了,不是手被锁着他会跳起来反击,“你个小舅子!你凭啥打俺?俺犯了哪条王法……”
小个子被激怒了:“操,你敢骂我?胆他妈肥了!”抡起警棍劈头盖脸照他头上脸上打来,天牛疼得左躲右闪,想开口大骂,但没敢,他知道光棍不和势力斗的理,那样他就是以卵击石。他拚命大叫,大嗓门显示出了威力,震得小个子受不了了,对天牛发出警告:“你闭嘴,不然打得你满地找牙!”
“你打俺还不让俺吱声,也太不讲理,太霸道了……”天牛据理相争。
“跟你讲理?你知道理是干啥的?理就是让你们这些人挨揍的——”小个子又抡起警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