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楼说完那番话以后,梅笛拉一拉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萧西月,小声说:“我们先在外头候着,让他二人单独聊一下,再下山不迟!那个——小楼啊!我跟你阿父先去前面等着你,你跟王爷好好说会儿话,再出来与我们会合不迟!”萧西月看得是一头雾水,但是夫人的话就是圣旨,他当然得听,还得跟着走。
见自己的阿娘和阿父走远,萧小楼,看着面对着自己,竟然一句话都不解释,不说清楚为什么让他下山的风影,心里头又痛又气又恨。“怎么?我的话说得不对?王爷为何不回我的话?”他却不问问他自己,换了谁,能接他这个话茬?
偏风影自来是被他拿捏的,听他这么问,只得看看他,想了一想才小心地问:“小公子,想听我说什么?”萧小楼冷笑一声:“果真,你同我竟然是无话可说的!那便罢了!我走了!”风影不知自己要如何做如何说,他才不这样阴阳怪气。也只是傻傻看他一个人自说自话自己一个人往外头走。萧小楼却暗地观察他,看他是不是有半分不舍的样子。居然,他从风影脸上什么表也是看不出来的?萧小楼这下子是真的骑虎难下,就算脸皮再厚,也搁不住。风影倒象是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说:“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差一点就忘了!“他原本是以为需要花一番口舌一些功夫才能说服萧小楼下山去的,所以并没有准备好,实则他一直是记着要将飞雪昆仑刀法的内功心法和招术,全部交与他萧小楼的。刚才他一直也是陷在一朝分离,此生无缘得相会的离愁别绪里,此时,心里稍微定下来,又见萧小楼这副虽然依依不舍但话里话外仍是要逞强不让自己看轻的模样。他哪里会不知道萧小楼是在给台阶自己下,他也想开口让他别走,留下来,与他就此终老在这雪宫里。但现实中,他不能这般自私。萧小楼此时年纪甚轻,他如果不及时放他走,只怕时间越长,彼此陷得越深,将来又活脱脱是一个不言与笙月的再现。因此,就算千万种不舍,他也暗暗咬了咬自己的唇,让自己千万不能破防,不能说出一个不舍的字眼来。萧小楼见他将一个黑绸缎包袱拿出来,递给自己。也不去接,只说:“什么东西?我不要!”说罢转身就要走。“小楼——!”风影唤他,拉一拉他的衣袖,轻轻地唤他。萧小楼的心便莫名地软了,不回头,顺手接过就走。风影便没再多说一个字了。
他叫他“小楼!”他不同于自己的阿娘阿父,他只有在与他十指紧扣,亲昵无比时,在没有旁人时,才这样叫他“小楼!”在人前他都是随别人一样叫他“小公子!”他叫自己小楼的时候,那语音和语调与父母兄弟叫他时,明明就是两个相同的字眼,然则在他萧小楼耳中听来,那是分明不同的两种情意。他分明能从两个字里听出爱意与缠绵来。他的声音是世上最动听的。尤其是叫他小楼的时候。萧小楼就这样心情复杂的头也不回地走到萧西月与梅笛身边,萧西月虽然有许多疑问,但梅笛既然不肯说,只说回到南疆再细说,也不敢多问。只是看到自己儿子眼圈红了,眼眶湿湿的,那位王爷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去?难道他真是老了?这两孩子到底在搞什么呢?
风影目送他们一行人走远,他立在山崖上,一直看着萧小楼下山的身影,直到他们一行人渐行远,最后成了一条黑线,一串移动的点。此时,暮色已将至,那晕黄的夕阳照在白雪为头的山巅之上,显得格外宁静。风影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此时才松了下来,疲倦感,头痛欲裂的痛楚感便一并上了身。转身回里屋自己的房中,取出雪衣给他做的药丸,含在嘴里,从前,在风王府时,月圆之夜毒发的时候,也吃这个药丸,也是苦极了,也是要吃糖果子来兑冲一下这药的苦味。但是从来不象现在这刻的这般苦。难道是糖果子不甜了?因为最近没太吃,感觉不出来了?是了!自从萧小楼来到自己的身边,他犯病时,总有小楼在,小楼总是伸出手来,摸自己的头,将自己整个抱紧在他怀中,小楼抱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心是暖的,药就不那么苦。而且,他总是背着自己,将腕间血混在药里,还会为自己点一炉香,那香的味道混着小楼身上干净的味道,含着他血液里独有的青草的味道,总是能很快让自己不那么痛,能令自己不那么疼。从出运城起,小楼一直都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刚才离去。原来,一个人停留在自己生命中的时间不分长短,只要是有过刻骨铭心的温暖,是会让人上瘾的。夜色已然降临,风影就这样想着念着,然后不自觉去到耳房,萧小楼睡耳房的这几天,自己都只去过一次,就是那天夜里,萧小楼醉得不省人事那夜,直到天明时分自己才回来自己这边榻上。小楼,那夜在梦里还对自己说:“王爷,我一直陪着你!”萧小楼的床铺整理得很整洁,房间里还有他昨夜宿醉的酒气和他身上独有的似麝非麝似香非香,却象北方阳光照射下那雪松的气味。风影的手拂过那似乎还带着萧小楼余温的被褥枕头,他实在是,实在是,疼极了,这种疼,不仅仅是因为现在自己的慢性毒的发作,更因为是失去!雪衣说,药丸,用的是虎狼之药材,行的是剑走偏锋,以毒攻毒,不可多吃。于身体无益!而此时,他不想再理有益无益,他太疼了,他想要的是不痛楚。今夜,就在小楼睡过的床上睡吧!他这样想着。将雪衣的药丸混着萧小楼昨夜也喝过的酒——那一大缸竹叶青,再次吃了一回!然后和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