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回来了!”他进到内院去到镜灵台前,那里仍似从前一尘不染,在慧觉大师跟前,他只觉得世间万事万物都如同大师那谜一般的让人猜不透的年岁,好象许多时候,时空在慧觉大师这儿,是定格的,不会有任何更改,但你留心些,就会发现,还是会有些微微妙的变化的,比方说,他的胡子更长了,更白了!
“寻镜回来了!”慧觉大师眼里皆是对他的慈爱:“近来在医谷可好?我听他们说你的灵力和医术在闭关一段时间后又有了新的进益,真是可喜可贺啊!为师特意为你带了一些仙果回来!你先去解个馋!”那从幻镜宫带来的果子早已洗干净摆好在石桌上。
“还是师傅疼人!”寻镜笑嘻嘻地坐下来,接过小沙弥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从他记事起,慧觉大师就象他的慈父,对他看似严厉,实则宠爱,他对慧觉的恭敬之心,与其说是如同寺里其他师兄弟一样带着敬畏,不如说是因他心有所悟,在慧觉大师这看似出尘不入俗世的方外高僧身上领受到了凡间父子的舐犊情深,爱远比敬畏要多得多!不曾带记忆转世的寻镜,哪里知道他上一世与慧觉那样深的渊源与交集!那幻镜宫里的仙果本就有增长灵力之功效,吃下去通体舒畅!寻镜一边吃一边开始说他近日遇到无垢的奇事。慧觉一直微笑着听他说,偶尔点点头,应他一两声。等他吃饱了说完了,慧觉也不给建议,只说:“看天色,又要下雨了!你好久没回来寺里,还想念珈蓝色的雨吗?”慧觉大师不提,寻镜也不觉得,此时听师傅说起,顿时想起幼时慧觉总牵他的手来这镜灵台清修,还总带他一起撑伞立在那千年老梧桐树下,听雨打树叶的声音。
“师傅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念那树,那雨声了!”寻镜起身,扶着慧觉的手臂,师徒二人撑着伞,一同来到后院。天,果然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了。都说空山新雨后的景致是好看的,果然,这珈蓝寺尤其好看!寻镜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一眼对自己微笑的慧觉,突然福至心灵道:“师傅,是不是一早知道我回来是要问什么?”
慧觉点点头:“你与那人,前世就是旧相识,那位将军夫人,入轮回道前,曾受梦姑的先祖,娲皇娘娘的梳妆侍女请托,将当时已经寿终正寝的小王子托于与之颇有前缘的摘叶飞花宫的的后人,因为当今世上,若真有人能逆天改命,唯独她飞花宫而已!是故,当年,各种机缘凑在一块儿,才在红姬夫人的牵线搭桥下,以小王子续命作为交换条件,也延续了飞花宫前宫主冷雪儿的阳寿。”
寻镜再聪慧,也绝计想不到个中缘由如此弯弯绕绕,他终是少年郎心性,当下脱口问道:“师傅说的红姬夫人,可是那位红衣鬼魅女子?”
慧觉大师笑答:“正是!红姬夫人亦是自有出处的,此间事,却不便与你作小娃儿的细说,因为她身份特殊,否则,那阴阳居士不会拿了她的天籁之音后又后来如数奉还于她。否则,你是断断不会听得到她说话的,五感之音,她原本是舍了与阴阳居士的!”寻镜自然是不知道红姬夫人的过往与身世,他也不是那种榆木脑袋,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蠢事,他是不做的!睿智早慧如他,一出生有记忆起,便知这凡间事,有人力不能够得到的,有仙力亦不能为之的,甚至有令上古神明也束手无策的,天下世间湟湟宇宙间,总有意料之外的惊喜或惊吓。他只管守住自己作为医者的本心,就好。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阖宫上下都喜气洋洋,张灯结彩,预备着过除夕。
那新进宫的小宫女瑞儿,三跳两蹦地正端着一大盆雪松盆栽随其他几个小宫女布置宫中围墙。昨天晚上下了一个通宵的鹅毛大雪,到现在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不过略比昨天下得小些,她穿得厚实,身子笨重,加上年岁还小,力气也不十分够,走几步就喘起来,少不得又歇一歇,一来二去,就被那比她身板强些的姐妹给抛在脑后了。别的地儿她倒不怕,但她自上回跟着宫里的老人来过这雪宫附近,知道这里素日是极冷清的,再加上现在整个宫中,因了与墨少宫主的那一位准夫婿南宫少主的到来,被老宫冷雪儿下了禁令:阖宫上下不许提及雪宫及雪宫里头那位住着的恹月公子。原话是说,那南宫令毕竟是未成亲的未来新姑爷,不比这飞花宫里头的人,凡事还是敬畏些好,没得给少宫主带来不必要的烦恼,瑞儿不太懂,前些天还听姐妹们私底下说,这雪宫住着的这位性情有点怪,不爱说话,这些年来,除了老宫主,现宫主,少宫主,就是在身边侍候得久的宫女们能偶尔说上几句话,平时他几乎都不吭声,那是怎么做到的?瑞儿心想:我这样性格的人,一天不说话就能被闷死,那位恹月公子这么安静吗?不过都说他身子单薄,素日也不太出门,就爱呆在房内看书画画,最多就是天气好的时候,跟着少宫主出去园子里散步晒晒太阳,想来这飞花宫藏书极丰富,寻常人一辈子都看不完,那位恹月公子据说出身不俗,是贵人家的子女,莫非竟是将来要考状元郎的?瑞儿这样胡思乱想着,那把挡风雪的伞就突然被一阵北风刮倒,她打了个趔趄,顺路就摔了个仰八叉。“哎哟!我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