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宫里来人了?”南宫长佩伸手扶住儿子施礼的手臂,父子俩缓缓并肩而行。
“正是!皇后和师贵妃娘娘着人来,让家里的制香调脂的好手,加急特制些上好的上妆用的脂粉送进宫里去,我已安排人去制了!”
“嗯!”南宫长佩微笑着,赞许地点点头:“我儿做事一向有分寸!虽是如此,还是要叮嘱你一句,既然这头应了,那少不得飞花宫里头那几位,你也要依样子,按一样的质地和上好的材料,多备出些来,赶在大婚之前送过去,凡所有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细节,都有可能,在最重要的时候显出其重要之处来!”
“父亲说得是!孩儿这就让人去传话!”
南宫令招手叫了立在廊下听人传话的小厮来,交代了几句,陪着父亲坐在有太阳照着的敞亮的茶室内,清晨刚摘下来的还带着露水的山茶花此时已被丫鬟们洗净摘除了叶子,花径拔去了尖刺,盛了放在白瓷瓦钵内,炉子上的水也刚刚烧得差不多了,南宫令便挽了袖子,用檀木茶挑子夹了,放在滤茶缸里头,沸水一淋,那花朵便翻腾起来,一瞬间,满室的清香四散开来。南宫长佩适时取了两个琉璃茶盏,父子二人便对坐着,闲话起家常来。
此时,正是洛城无处不飞花的好时节。乍暖还寒时,因,未到春末夏初之季,以这洛都的气候来说,茶花和玫瑰本来不至于开放得这么茂盛,但南宫长佩与其夫人刘氏,向来对于这养心静神的怡人事物,颇有心得,这位于洛城的南宫山庄,到了这早春,虽仍然时有春寒料峭的时候,但他南宫长佩的花房暖阁,自然有其精妙之处,不但用了上好的又半透气的料子搭了上好的花棚,又着人围了一圈篱笆墙,还在墙与花房之间,着人烧了一圈碳火,南宫家别的东西或许没有,但家当银钱还是充足的,如今南宫令封了淳亲王,那俸禄和封地又比之先前多了一倍,那南疆的南宫世家的族长元老们,自然不会拖后腿,自然是成箱成车的金银源源不断地送往京城,这世家中,最是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真理。否则,以汉人而久居于南疆边陲之地,断不至于绵延发展得与南疆的王族齐名。
“你说与为父听听,你对这门婚事,可有不满意之处?若有。趁现在还未大婚,还来得及!”南宫长佩是最了解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的,他生性聪慧过人,打小就知道察言观色,这些年来,南宫令无论在家族里的学堂读书,还是跟从师傅们习武,都是勤勉有加,从不敢懈怠的,打小,他就跟南宫家的其他家的孩子不太一样,他不张扬,不招摇,遇事,有着超出他实际年岁的谨慎,很是沉得住气,又,从不恃强凌弱,所以族中上下,老小,都很喜欢南宫令,正是因为南宫令一直都得止得体,是以,当今天子一有意向依旧例,让庙堂与江湖联姻时,提及此事,给出几个备选人时,飞花宫,才挑中了南宫令。南宫长佩并不担心自己的儿子,是否能够将来置身于江湖顶端之流的飞花宫时是否会言行举止得当,他从来不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作为慈父,他最担心的是,自己的这个独子,会为了,长房谪出,这种世家的责任,而选择无视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他怕,自己的儿子,这一生,所选的这个天之骄女,不是他心仪的女子,如果用一生的幸福或婚姻,来延续着这个南宫家大家长的荣耀,他宁可选择自己这一支派没落,也不愿自己的儿子,寂寞而过此一生。
“父亲说哪里话?与墨很好,我,是真的喜欢她,愿意的。”南宫令说道,他这样与父亲闲话着,脑海中却不禁浮现起来那一两回见与墨的情形来,父亲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虽然议婚之前也并没有一位令他,想要执子之手与之海誓山盟要白头到老的女伴或红颜,但他的那位天之骄女的未婚妻,却未必是没有的。只不过,恰好,那个男子,无家世无背景,够不着实力相当的与他的对峙和较量而已,他当然也瞧得出来摘叶飞花宫本身对于这段联姻的重视程度,但一向聪明的他,也知道,凡事,都会有意外,而他南宫令,要做的就是,静观,且等待,什么都不做,什么都感觉不出来,才是应对所有突发状况最稳妥的法子。
若说第一次去飞花宫时他还没有察觉,但等得第二次去飞花宫时,那个叫作恹月无垢的男子同与墨之间微妙的氛围,别说是他,大约当日在那宴席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只不过,这世上多得是聪明人,明明看到,却不会道破,免得大家尴尬罢了。到现在,时隔多日,南宫令还记得那一天恹月无垢那张惶失措的神态与言行。
因为头一回初到飞花宫时,与墨着实好好陪了他几天,那佑大的飞花宫二人边说边逛,宫人们行事十分小心得体,至到雪园附近时,他清楚地记得,那时未到隆冬,尚是秋末之期,那一日阳光正好,风和日丽,园子里的菊花开得甚好,那些海棠还有晚樱都是极美的!当时宫主冰儿也来了兴致,着人摆了酒宴就在揽月亭内,彼时有宫女端了白瓷瓶装的酒来,宫主冰儿说:“这酒你在别处可喝不着,这是我们飞花宫自己酿的,一年四时采不同的时令花草或鲜果酿造,我们这宫里有一位极擅长酿酒的好手,你且尝尝,四季来,则四季有不同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