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宸就这样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家正在哄孩子的太子妃。
    合着他已经排在慕知彧后面了？
    过了年没多久，都城中的热闹果然不减年关，从元月十五号左右，就开始有大批的学子涌入。
    慕云羽早就帮阿里卓木做好了假身份，阿里卓木以范阳卢氏之后的名义混入诸多学子之中。
    一同参加今年的春闱考试。
    那浑身散发的儒雅气息，以及俊朗的面庞，让人看过一眼几乎就可以记得这位范阳卢晓喻。
    而这一届春闱，呼声最高的两位，一位就是卢晓喻，另外一位自然是太子殿下的门生，欧阳轩。
    欧阳轩一早就是这届春闱的热门人选，更不要说他还有个太子殿下门生的关系。
    卢晓喻则是后起之秀，因着在学子们居住的客栈一番侃侃而谈，一战成名。
    自那以后，就成为都城里人人茶余饭后的议论，甚至还有些人家的女儿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郎君十分好奇。
    春闱还未开始，仿佛就已经看到卢晓喻中榜及第，纷纷让自己的父亲母亲留意这位儿郎。
    一旦春闱考试结束，放榜之时定要将他拉入府中入赘。
    就连欧阳轩都没有这样大的待遇，因为阿里卓木的人皮面具做的实在是太过俊朗了。
    那些都城贵女哪能想到，他们日思夜想的郎君，会是一个年过四十，满脸褶子的老男人呢。
    如此出众，自然也就引起了慕云序的注意。
    他作为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已经提前看过所有考生的信息，这范阳卢氏之后他确有看过。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张扬的性子。
    但愿他的能力胜过他的张扬。
    慕云序好不容易抽出了点空闲时间来太子府，进书房之时，慕云宸正好在部署这次春闱的站点。
    势必是要保证学子们的安危，不能出半点差错。
    甚至慕云宸都用上了皇上给他的亲兵。
    本来这事情原先是不归慕云宸管的，但后来刑部交到慕云宸手中，自然连带着这护卫都城安危的责任也随之到了慕云宸手中。
    “太子皇兄。”
    慕云宸闻言，抬头就见站在书房门口的慕云序，于是便放下笔将他喊进去。
    慕云序一直都记着，这太子府他哪里都去得，独独两个地方是万万不能擅自去的。
    一个是太子皇兄的书房，另外一个自然就是皇嫂的寝宫了。
    “进来吧。”
    “十七，去给九殿下沏茶。”
    慕云宸吩咐完碧十七，这才转身看向慕云序，碧十七还没走出去呢，迎面就见太子妃带着丫鬟过来。
    碧十七大概看了一眼，得，这哪还用得着他去沏茶，太子妃这不就来了嘛。
    只见木培韵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一人端着茶壶，一人端着一碟子糕点。
    慕云序远远的就看见木培韵，笑着喊道：“臣弟见过皇嫂。”
    木培韵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云序什么时候来的？
    她只准备了殿下一个人的茶水点心，这下……
    木培韵转身朝碧十七吩咐了几句，后径直走进了书房。
    慕云序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这……这什么情况？
    太子皇兄不是说他的书房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吗？
    就连他这个太子皇兄最疼爱的弟弟，来了也得在门口等着，得了允许才能进来。
    怎么皇嫂就这样……毫无波澜的进来了？
    反观太子皇兄，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还笑盈盈的看着皇嫂！！
    慕云序觉得他的脑子被震得稀碎，爱情的甜他是体会不到了。
    但是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云序来的正是时候，尝尝膳房新做的糕点。”
    说着，木培韵就让素酒和素酿将茶水点心放到慕云序旁边，然后打发两丫头去外面等了。
    慕云序见状，开心得不行。
    小时候他不懂事，总担心太子皇兄娶了太子妃以后，就不疼他了。
    后来长大了又觉着这想法颇为幼稚，但现在看来不觉得呀。
    皇嫂跟太子皇兄一样，对他如此好，多一个人关心自己不挺好的嘛。
    “多谢皇嫂！”
    想着，慕云序伸手拿起桌上的糕点，正准备往自己嘴里送了，结果突然被人打掉。
    慕云序气哄哄看向方才扔书过来的地方，结果看见慕云宸时，气焰顿时弱了。
    “皇兄，你……你干嘛。”
    慕云宸全当看不见慕云序脸上的委屈，朝他手里的糕点看了一眼。
    慕云序瞬间会意，试探性问道：“皇……皇兄要不你先尝尝？”
    一边说着，还识趣儿的将糕点放回盘子里，将盘子往慕云宸那边推了推。
    慕云宸这才满意的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入口微甜，软糯香滑，看来他家清宁最近厨艺见长啊。
    慕云宸可是知道，这碟子糕点定是清宁亲手所做，是以他方才才不给云序这臭小子吃。
    清宁做的东西，只能给他一个人。
    慕云序看着慕云宸满足的样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却不敢多说什么。
    只能在心里嘀咕，太子皇兄真是个小气鬼，吃块儿糕点都不允。
    回头他定让皇嫂告诉他这糕点的做法，然后回去府上让膳房师父做上两大盆，吃晕过去。
    不过慕云序也只是随便想想，毕竟浪费粮食可耻，天底下还有许多饿着肚子闹饥荒的百姓，他万不能挥霍粮食。
    木培韵带着淡淡的笑意，坐到一旁看着两人打闹。
    她怎么觉着殿下自从当了爹爹以后，变得更加幼稚了？
    这不前些日子，她陪着小知彧睡觉，结果半夜小知彧愣是被殿下抱去别处了。
    说什么臭小子抢了他的位置。
    今儿个又觉着云序抢他的糕点。
    殿下难不成是越活越回去了？
    很快，碧十七就准备了茶水拿进来，书房里这才步入正题。
    “一切可还顺利？”
    慕云序点了点头道：“并未有什么不对。”
    “可有人递名单给你？”
    慕云宸状似轻风的开口问，他可是记得前些天云序那府上，可比他这个太子府要热闹得多了。
    慕云序又点了点头，随即从怀里掏出许多张大大小小的纸条放到慕云宸面前。
    “这是礼部尚书递来的，还有英国公，…………”
    “几乎朝中一大半的官员，都曾递过名单给我。”
    慕云宸瞥了一眼名单，隐约见其中露出几个名字——肖况丛，曹设……
    “这些名单上的人，你最看重的有吗？”
    慕云序蹙了蹙眉，摇摇头：“这些人我都去了解过，左右不过那些三瓜两枣，没多少真才实学。”
    “不过这届春闱最突出的，除了你门下的欧阳轩，还有另外一人可堪榜首。”
    “哦？说来听听！”
    慕云宸来了兴致，唇边挂起淡淡的笑容，示意慕云序继续说。
    “皇兄兴许听说了，从范阳来了，范阳卢氏，继司徒氏之后第二世家。”
    木培韵疑惑问道:“可是这几日都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叫卢……卢晓喻的？”
    闻言，慕云宸抬眸看向木培韵:“清宁知道？”
    木培韵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我去白少卿府上与白夫人叙旧话聊，偶然间听她提起。”
    “据说这位范阳卢氏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就连俞太傅对他也颇有赞美之意。”
    慕云序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当初他在客栈一番鸿鹄壮志的言论，引得满都城的人吹捧，后来我曾去了解过，确实让人佩服。”
    慕云宸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这范阳卢氏说起来，早些年被司徒氏打压过后，显然已经落寞了。
    如今正逢春闱考试，突然又冒了出来，一出来就这样大的阵仗，闹的满城风雨。
    这岂不是与范阳卢氏低调内敛的行为作风相违背？
    慕云宸觉着实在是有些可疑，只不过不寻常之处尚且未曾发现。
    “他说了什么？”
    慕云序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将卢晓喻当时说的话写下来，递到慕云宸面前。
    慕云宸看着那些言论，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头。
    言辞可谓是嫉恶如仇，对当代时事的见解也颇有独到之处，难怪能引得众人共鸣。
    慕云宸突然想起来，这样突出的人，难道背后会是孑然一身吗？
    即便他自己想，也会有人不让他如愿的吧。
    “他是谁的门生？”
    慕云序连忙摇头:“最让臣弟欣赏的就是这一点，那人十分有骨气，即便有许多人招募于他，也未见他与哪位大臣来往暧昧。”
    慕云宸放下宣纸，眸子紧锁前方，淡淡道:“那还真是个，正直无私的卢氏后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出寻常也定有猫腻，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初上朝父皇就交给你这样大的事情，一定要切记小心行事。”
    慕云宸还是想嘱托两句，虽然他知道慕云序如今长大了，办事自会妥帖。
    但作为兄长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人，如今也要随他一起卷入这场血雨腥风之中，慕云宸还是十分担心。
    “是，臣弟谨记皇兄教诲。”
    慕云宸看了一眼桌上的狼藉，指着那些名单问道:“这些，你打算怎么处理？”
    慕云序稍作思考答道:“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人，秉公处理便是，只要不徇私舞弊，他们估计都入不了榜上。”
    也不知那些个朝中官员眼光怎的这么差，选的门生没有一个是能成大事的。
    不过也正好，省得他还要去细细斟酌了。
    “眼下朝中局势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暗地里诸大臣野心昭然若揭，谁都想多占据一点朝中力量。”
    “所以，目前臣弟若想为求春闱绝对公平，恐怕会引起大臣的阻挠。”
    “现如今还不是最佳时机，好在最有希望的那几个，都不是谁的门生。”
    当然，除了欧阳轩。
    慕云宸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慕云序的做法。
    春闱本就少不得被官员塞人，且塞人历年来都有，朝廷也从未出手制止。
    说难听了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若这个时候他们骤然动手，必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因而只能保证相对的公平，随机应变就好。
    “好，若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慕云序端着茶杯的手愣在原地，茶还热乎着呢，太子皇兄怎么就开始赶人了？
    慕云宸见状，忍不住出言怼道:“怎么？你这个主考官当的如此轻松？还不快回去温书！”
    “是，太子皇兄。”
    “皇嫂，臣弟先行告退了。”
    说完，慕云序便放下茶杯，讪讪退了出去，背影很是委屈。
    木培韵轻叹了一口气道:“殿下，你何苦这样凶他？”
    慕云宸不以为然:“我这样就算凶他了？”
    谁让他方才敢吃清宁亲手做的糕点？没抽他就不错了。
    木培韵只是无奈笑笑，不说话。
    慕云序一出太子府，就直接去找了俞太傅，俞太傅作为历届春闱主考官，这一次也是担任副考官，经验可谓千金难求。
    慕云序心想可得逮住这次机会，好生向俞太傅取取经。
    卢晓喻正与诸位学子一道在客栈温书，见大家都十分认真，他突然捂着肚子溜去茅房。
    随即便鬼鬼祟祟的绕了好几个路口进了和亲王府。
    见人来了，慕云羽冷淡问道:“都准备好了？本王给你的书都看了没有？”
    卢晓喻一听这话的语气，心里就升起对慕云羽的不满。
    再怎么样，他也是慕云羽的舅舅，哪怕现在落魄了，可到底还是长辈。
    但慕云羽仗着自己王爷的身份，对他如此不恭不敬，卢晓喻实在是气得不行。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终究还是只能将所有的怨气忍下。
    “看了。”
    慕云羽勾了勾唇，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看了便好，我大慕的考题，本王还是清楚的，如若中榜，也不枉费本王悉心栽培你，还特地为你请了大慕的老师。”
    阿里卓木一个骊歌的人，慕云羽为了让他学会慕国的文字，花了好大的心思。
    若非如此，恐怕阿里卓木就连慕国的文字都看不懂，更别提参加春闱考试了。
    阿里卓木倒是没有枉费慕云羽的一片苦心，学习的过程虽然痛苦，可最终还是学有所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