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突然暴怒,他双眼通红,两手颤抖,声音暗沉嘶哑,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裴冀也知道自己做法不妥,奈何主上亲自传了信,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能带上尘风都已经是无可奈何之举了。
他放软语调,讪讪笑了:“小师弟,这是主上有令,实在是无奈之举。再者,这天寒地冻的,咱们又不清楚京中的状况,还不如待事情处理妥当安顿下来,再去接弟妹团聚也不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连为兄自己都还想着弟妹的手艺,为兄发誓,等一切办妥一定麻溜地去郢都接弟妹进京!”
楚逸看了裴冀一眼,松开手:“师兄你最好说到做到!”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去拿笔来,我给娘子去封信。”
“哎呦!这可使不得!”裴冀一把抱住楚逸:“主上有令啊公子!只要大公子无碍,您哪怕再回郢都,主上都不会阻拦。”
话音未落,二人目光齐齐向外看去,裴冀更是飞身移动到房门边。
“哎呦!是我!是我啊!世子爷!哦不……公子您可总算醒来了。”
“你……你怎么也跟来了?不是让你保护娘子的安全吗?”
尘风垂头下意识拿眼去瞟一旁的裴冀,裴冀装的跟没事人一般,“安全!安全!为兄做事向来利落,师弟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还有!再过两日咱们就要入京了,公子可想好了用什么名姓?总之楚家二少这个名号是不能再用了。”
楚逸双眼微眯,“为何?”
裴冀一愣,连忙打起了哈哈:“那个……大娘子不是回京了嘛!还有公子啊!那个人皮面具也不能再用了。”
他这才回神,抬手去摸自己的脸。
铜镜中男人模样绝世无双,可他却觉得是那样的陌生。
就是这一张脸,给他带来了半生的不幸和灾难。
从前他不明白郢王为什么会让他戴上人皮面具,直到他见到了那个人的画像,真相被揭开。
曾经他无时无刻不渴望以真面目见人,可现在真要用这张脸活下去,他反倒第一次心生胆怯了。
到时候,他家娘子能认得出他来吗?
“嗐!小师弟,为兄知道你长得帅气,可你这也未必看太久了吧!”裴冀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给身边的尘风使眼色。
尘风索性直接低下头,嘴唇抿成一条线,既然怕说错话,他就自当哑巴,一了百了。
裴冀扁扁嘴:“若是公子要用本姓想来主上会更开心。”
“秦少恩。”
裴冀被噎了一噎:“也……也不是不行,那公子您是要回太师府?”
楚逸掀起眼皮,眼神寒若深潭,仿佛在一瞬间变了个人,“主上既然诏我回京,不会连个住处都不舍得给吧?”
裴冀心一沉,“呵呵!小师弟你这是何必?”
*
郢都首富楚府冬至惨遭大火,将断腿二少爷烧死的消息不胫而走,万家老太太这头听说,那头就忙慌慌领着万芝芝上门,云芜匆匆来报,问见是不见。
百灵叹了口气。
她先前还觉得自家主子非寻常女子,可自那日漏液从西小院回来后,一连数日,万馨儿都懒懒地躺在床上,茶饭不思,人着实是瘦了许多。
但一想起主子与亲家祖母的关系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二少奶奶如今这幅模样,只怕是不愿见人,你去回了亲家祖母吧。”
云芜应是。
还未走两步,百灵又道:“云芜先等等!”
百灵紧走两步回了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头多了二两碎银子。
“只怕亲家祖母不好打发,我身上只有这些,你交给亲家祖母应应急。”
此时天日将晚,万馨儿一个人躺在里屋的架子床上,半死不活发呆。
自从拿到这另外半块羊脂白玉,穿越前的种种与在郢都发生的一切,反反复复在脑袋里交织缠绕,她几乎处于游魂状态。
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拿出自己手里的另外半块羊脂白玉,更没有勇气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
当初,她费尽心思想要寻找玉佩回家,而如今玉佩到手,是不是说明……
万馨儿紧紧攥住手里的羊脂玉佩。
前几日百灵来报说郢都府来了信,走水是因炭盆火烧得太大烧着了被褥,又恰逢午夜,没被第一时间发现,才会酿此惨剧。
张妈妈还领着几个婆子搬来了些未损坏的器物,百灵怕她伤心,只叫搬到隔壁屋子去了。
喉间一阵发痒,她趿着鞋下了床,走到如意圆桌前倒了杯茶,瞧见桌上还摆了一小碟栗子饼,心头又是一酸。
“呀!二少奶奶,您怎么自己起身了?”
百灵连忙放下饭食去扶,虽然这几日她都没怎么用饭,但饭食还都是按时送来的。
万馨儿瞧了眼,是养胃的粥和一些清爽的小菜。
“无碍,放下吧。”
百灵一愣,面露喜色:“二少奶奶先吃着,不够奴婢再叫人去做。”
万馨儿虽说没有胃口,还是浅浅用了几口,毕竟想要为楚逸讨公道,没有一个好身体那可不行。
“张妈妈前几日送来的旧物还在隔壁吗?”
“在!在!二少奶奶您没发话,也无人敢动,一直摆在那儿呢!”
“那我过去瞧瞧。”
百灵拿过钥匙打开锁,“二少奶奶,方才亲家祖母领着二小姐过来了,奴婢瞧你还歇着便叫云芜回绝了。”
万馨儿扬眉,浅浅一笑:“那么容易就打发了?只怕是你自己填了银子吧?”
百灵尴尬一笑,“二少奶奶平日里待奴婢极好,那些银钱也都是二少奶奶赏的,没什么的。”
“难为你用心。”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说着话,万馨儿看似平静地收拾起箱子里的东西,楚逸的东西除了书册本就不多,一场大火只保留下来些砚台和镇纸,其余的纸笔,书册,字迹一样都没有。
“衣裳、书册都叫烧尽了,连字迹纸笔也没留下来,百灵你说这人在世上生活过的痕迹怎么一下子全不见了?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二少奶奶……”
“无妨,我不过随口一说。”她从箱子里将砚台和镇纸挑出来,“这两样东西还能用,都留着吧。”
百灵俯身拿起:“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