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听礼离开那处屋子时脚步略显急促,回想起柯铭那个笑时犹觉得心理不适,侵略性太强了,她根本无法忽视。
难怪柯星臣说今日恐不安生,照眼下来看,莫不是柯铭要反?
这个念头仅刚刚浮现,尚听礼右眼皮便不自觉地跳得厉害,她加快了脚步,不知怎的,这一刻她倒是真想见柯星臣了。
柯铭如何做,那是柯铭的事情。柯星臣的身后是整个仁亲王府,她断不能叫他与柯铭同流合污。
路径有些偏僻,出来时路旁竟有假山。尚听礼知晓,柯铭方才寻的地方多半不在演武场的范畴,难怪他敢如此明目张胆,竟是一副根本不怕被旁人识破的模样。
尚听礼脸色有些难看。
任谁人莫名招来了这种人的惦记都会觉得十分晦气,实难有好脸色。
“站住。”
只听飞鸾呵斥一声。
尚听礼抬头看了眼前路,与她两步远的飞鸾跟前站了个人,那人今日穿了甲胄,倒颇有几分年轻将军的意思。
正是汲章。
他欲上前,被飞鸾拦住,却不肯挪开眼,只一直盯着尚听礼瞧,他忽然开口道:“不知你可曾遗憾或是可惜?”
尚听礼皱了皱眉,给飞鸾使了个眼色,便绕过汲章自行离开了。
汲章想要追上去,被飞鸾再次拦下来,飞鸾质问道:“汲将军这是想做甚?”
飞鸾留下一句“自重”,便转身向尚听礼追去。却见汲章也紧巴巴地跟了上来,她一下子便怒了,不由分说给了汲章一个过肩摔,又猛踹了两脚他的腿,这才愿意放他一马。
被这么一耽搁,眼前已不见了尚听礼的身影。汲章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泥。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尚听礼离开的方向。
他是知道周王殿下的意思的,但他不知怎的,总觉得心中有一股气不上不下,总觉得她是该后悔的,她应当后悔当初换了他们的亲事才对。
若她当初嫁的人是他,那么她根本不用跟着别人落个不得好死的境地——是的,在周王殿下的计划里,仁亲王世子并未有什么好结果。
汲章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是个很好的天气。
可他的心情却完全相反。
自那日义忠侯亲自做主替他纳了妡娘之后,他的家中便从未过过安宁日子。
兰兮本身就是个爱耍小性子的,妡娘性子却软得一塌糊涂,难免就要被兰兮欺负,他每每瞧不过眼便忍不住替妡娘说两句话,结果更惹了兰兮不快,骂起他来也是毫不嘴软。
他府上堪称乌烟瘴气,委实叫人心累。
也是这个时候,他总忍不住想到曾经的未婚妻——现在的仁亲王世子妃。他会想,要是当初没有换亲一说,她会不会让他过得省心一些呢?
汲章叹了口气。
可惜没有如果,他和她从未有可能。他是周王殿下的人,而她是周王殿下讨厌之人的世子妃,他不认为他能当得周王殿下那般看重,会愿意看在他的面子上而放她一马。
……
一路回到演武场上,尚听礼并未再去姐妹们的地儿,而是带着飞鸾去找了柯信。
却是极巧,找到柯信时,他的身边除了司马玉安、柯钰和柯锐等人,还有鹤知樰同许今纾她们。
尚听礼想,倒是方便了她不用再遣飞鸾去同她们说一声。
一见到她,鹤知樰便上前拉住她的手,急切道:“可是去了哪里?怎的这样久才回来?我等本以为你是来寻了世子,哪知来了也不曾见着你的身影。真是急死个人了。”
尚听礼端正认错态度:“对不住好姐姐,再没有下回。”
鹤知樰一干人等:“……”
易舒雅干巴巴道:“你才这么保证过一回。”
尚听礼俏皮一笑:“那是不是没有再犯嘛?”
“……”易舒雅沉默了。
尚听礼又同她们说了几句话,便提出自己要跟柯信说些话,这才拉着柯信走到一旁。
她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这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约莫真如你所言那般,今日怕是不会安生?”
尚听礼这话是有试探的意思在的,就方才见了柯铭一面,她觉得柯星臣既是柯铭的人,那指定是知晓了些什么,是以才会妄下那般断言。
柯信顿了顿,还未开口回她的话,便听得她的心声絮絮叨叨响起。
【周王竟吩咐手下的人将我骗至演武场周边的屋子,说了那么些奇奇怪怪又令人反胃之语,还有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无一不是在暗示着——他会反。】
【所以柯星臣你是不是准备同他一道当逆贼呢?】
一面听着她的心声,柯信后槽牙差点咬碎了。他一只手缩在背后握成了拳,面无表情,那双平素亮比星芒的桃花眼显得深沉,是令人猜不透的清潭。
【不过我这话似乎也试探得过于明显了?柯星臣应当不会说真话吧,毕竟他可是忠诚的周王派啊……】
柯信垂着的手抵了抵下巴,他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你等会儿便同我待在一处,刀剑无眼,莫要随意乱跑。”
尚听礼心中一震。
她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但是从未想过这么一天会来得这般快。
上辈子,柯铭到最后也是当了反贼的,只是那是四年后的事情。
尚听礼隐约明白,自很多事情改变了轨迹以后,她便不能将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当预知来看待了。
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晰的知道,这辈子注定是跟上辈子不一样的,从她和余兰兮一齐重生回来开始,有些事情便是一定会有所变化的。
她其实也并不担心柯铭会处于不败之地,她担心的是,柯星臣仍旧如上辈子那般,最后当了柯铭的一次替死鬼,从而连累了整个仁亲王府。
这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
“是不是……”尚听礼很想问出口,是不是周王会反,是不是你也谋逆,只是话到嘴边,她终究是咽了下去。
但柯信懂她的意思,只是他现下也并不打算跟她坦白。
【今日多少是有些晦气,知道了周王那令人恶寒的心思便罢了,还碰见了汲章那个狗东西。】
【遗憾或是可惜?遗憾什么?可惜什么?他是想说不能嫁给他,她会觉得遗憾和可惜吗?那一开始确实是有些许遗憾可惜的——真是太可惜让他活到现在还要来恶心我了。】
柯信:“?”
他觉得他的拳头硬了。
调整了一下心态,尚听礼转移了话题:“我原以为世子会同周王殿下在一处呢,倒是不曾想过,竟是与太子殿下和宣王殿下。”
她忍不住笑了笑,这的确是令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