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时光荏苒……时间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年的尾声。
十二月十九日的这天,是他们这批新兵出发的日子。
天还蒙蒙亮,穿着绿色的军装,胸戴大红花的元子方,在家人,朋友的送别之下,踏上了前往军营的列车。似乎他好像又经历了什么,但是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参军之路。
而这里的故事,则要先从另一个人开始说起。
在这辆列车上,有个人只能独自呆呆地看着别人煽情的送别画面。
寇大彪,是以后元子方部队里的老乡,战友,更是元子方的好兄弟。他们今天踏上了同一辆列车前往部队。
望着别人依依惜别,泪眼婆娑,寇大彪一个人坐着,静静地望着窗外。
想着未来两年,母亲要一个人照顾自己四十多岁就瘫痪的父亲,他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也许别人是抱着理想去参军,而他参军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帮家里减轻负担,两年混个几万元的退伍安置费。
自从父亲前年大年夜的那次意外脑梗之后,这个家的一切都变了。
他也从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现在的他只是告诉自己,走一步,算一步,不要犯错,混完这两年的时间早点回家。
有的人憧憬着未来,而有的人还未开始就想着早点结束。
列车在铁轨上快速前行,窗外的树木一个接一个地向后退去。他试着数着这些树木,一棵接一棵地数,可是数着数着就数不清了,只好又重新开始。
车厢内和自己穿着同样军装的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眼神里充满着希望。
只有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和孤独。
说起他当兵原由,就要从他奶奶的过房女儿,他的干‘姑姑’说起。
她的“姑姑”金娣是以前家里几十年的老邻居,奶奶在她小时候曾经帮忙带过她,后来她就认了奶奶做干妈。
金娣和他的爸爸从小就是同桌,等于是爸爸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区别于传统的家庭妇女,她是一个能说会道,深谙商场之道的女强人。
在寇大彪的父亲生病瘫痪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金娣便热心地帮忙运作起寇大彪当兵的事。
她自己的儿子在他的运作下,留在了本地当兵,而从原则上来说,当兵都不会留在本地。
在她的一系列运作之下,寇大彪只能说被迫走上了当兵的道路。
原本寇大彪的愿望也是希望能够留在本地当兵,但最终没能成功。所以在这趟列车上,他对未来充满了沮丧,甚至绝望。
不知不觉中,列车已经缓缓停靠在站台。一群新兵,背上背包,手提行李,纷纷下车并迅速排成队伍,接兵的干部开始挨个点名。
随后,大家跟随各自的接兵干部,登上了一辆辆等候的东风卡车。
这个城市的火车站并没有展现出城市的真正面貌,大家只能通过卡车后窗那有限的视角,隐约看到外面的世界。
这里并非一座繁华的城市,两旁的道路上没有高耸的大楼,只有一些简陋的民房和破旧的工厂。
随着车辆越开越远,穿过一片树木环绕的山路,又颠簸过一段泥泞的黄土路。
最终,车队驶入了部队的大门。这里是某旅炮团坦克营的营区,一辆辆坦克在车辆旁边驶过。
当车辆停在新兵连的门前时,寇大彪虽然还不太明白新兵连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军人了,每天的任务就是训练,至于兵种和专业,那些对他来说还太遥远。
大家一下车,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失望透顶。这儿的营房和他之前在上海看到的部队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里的营房都是一层的老房子,两排房子之间有个像大院子的门。一排是宿舍、洗漱间和仓库,另一排则是干部的宿舍、炊事班和饭堂。
在接兵干部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营房最里面的一个仓库。寇大彪和几个新兵打开行李箱,被一个班长仔细检查了一番。只让他们留下了一些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装进包里,其他的电子产品都被锁在了仓库里。
新兵连班长据说都会打洗脸水,热毛巾。而他认识的第一个人并不是他的班长。
他被分到这个新兵连十连的一排二班,一个矮小精壮的士兵,打着一盆水朝他走来。
“班长好。”寇大彪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我不是班长,班长还没来,你先自己洗把脸!”
这人肩上空荡荡,原来也是新兵,但是长相确实有点成熟,黝黑的皮肤,五官也貌似端正,笑起来一口大白牙,自己认识的这第一个人貌似还挺友好的。
“我叫曹玉宁,我老家是安徽天长的。他们都叫我猴子。”
再仔细看着,他有个长长的人中,确实好像一张猴子的脸。
“我叫寇大彪,上海来的。”
对这个陌生的人,寇大彪还是有些防备,现在看来,貌似他们几个比自己先来了几天,和自己一样是新兵。
他坐在一个折叠的小板凳上洗了把脸。一边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个班宿舍两侧是上下铺的床,中间有一张书桌,桌上好像放了一杯那种速溶的奶茶。
看来这个班长喜欢吃奶茶?
“上海,大上海许文强啊,你们上海人皮肤都好白啊,看你白白胖胖的,以后就叫你大白了。”
曹玉宁似乎很喜欢给别人起绰号。
寇大彪不知道,‘大白’这个绰号就莫名奇妙地伴随了他的新兵连生涯。
没过一会儿,真正的班长来了。
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脸颊上有许多粉刺。肩上的花纹貌似是一期士官的军衔。
“你好,我是你的班长,我叫岳森。”
“班长好。”
寇大彪拘束地回答着,现在的他对这里陌生的一切还都非常害怕。
班长翻了翻花名册一样的东西。
“你叫寇大彪,上海来的咯,以后在部队第一件事就是叫到你名字,一定要喊‘到’。”
“知道了,班长。”
“今天你先把牙刷缸脸盆放到指定的地方,曹玉宁一会儿会带你去的。”
“放完东西,你和曹玉宁一起来训练场。我先过去组织训练。”
班长说罢就离开了,留下了曹玉宁和寇大彪二人在班里的房间。
“拿出你的牙刷和脸盆,我带你去洗漱间放好。咱们晚点再过去,他们现在正站军姿呢。”猴子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容。
他们沿着营房走到了洗漱间。
只见洗漱间里,每个牙刷杯都排得整整齐齐,每个杯子的扶手和牙刷的方向都对齐得刚刚好。一排白毛巾挂在铁丝上,长度一致。黄色的脸盆里放着香皂,也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寇大彪也模仿着,把自己的毛巾和牙刷杯整齐地放了上去。这种摆放方式和电视剧里看到的有点不一样。
“我带你去小店逛逛,晚点去也没事。”猴子真不愧是猴子,有机会偷懒绝不放过。
寇大彪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只能跟着走。他们走过营房外的路,来到了一间看起来挺简陋的军人服务社。
旁边摆着几个公用电话亭,看起来和外面的小卖部差不多。这里除了卖各种吃的和日用品,当然还有香烟。
从这里可以望见训练场,那边好多士兵正在操场上练习队列动作。
曹玉宁买了一包二十块钱的大红鹰香烟,递了一根给寇大彪。两人就在服务社门口抽起烟来。
“我也买一包吧。”寇大彪说。
他正打算问老板要十块钱的金上海,曹玉宁却抢先一步提醒他:“这儿二十块以上的才是真货,二十以下的都是假的,别买。二十块以上就只有利群和大红鹰。”
“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跟我先去个地方。”
寇大彪只好跟着去了。
曹玉宁走到一棵树下的角落,把刚买的大红鹰香烟装进一个袋子,然后埋在地下,还用一块石头标了记。
寇大彪一脸懵,想到自己的烟还在迷彩服上衣的口袋里,但他也没多说什么。
“走吧,咱们现在去训练场。”
路上碰到一个军官,曹玉宁立刻立正敬礼:“首长好!”
寇大彪也有点懵,但还是学着曹玉宁的样子敬了个礼。
军官回了个礼后,寇大彪就学着曹玉宁的样子齐步走,跟他一起到了训练场。
那是一片黄草黄土的操场,周围的跑道也不怎么平,仔细一看还有不少小石子。
此时他们班正在一块草坪上训练队列
“报告班长,请求入列。”
“入列!”
“是!”
班长看见了也没马上说什么,毕竟训练已经开始了。
首要任务是检查军容军姿。班长注意到寇大彪那松垮的武装带,便走过去亲自帮他紧了紧,顺便整理了一下他的帽子和领子,还摸了摸他外衣的几个口袋。
“这是香烟吧?”
旁边几个人偷偷笑了起来,班长随手就把寇大彪的烟和裤兜里的打火机都没收了。
寇大彪回想起之前猴子的举动,心想自己早该把烟藏到树下的!
“立正时,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微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的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颔微收,两眼向前平视。”
班长像背书一样讲了一遍动作的要领。随后到队列里纠正着每个人的动作。
寇大彪第一次也没听清楚什么,只是学着边上人的样子努力完成着动作。他脑子里还是想着烟被没收的事。
第一次正式的站军姿,真的就如曹玉宁所说,根本没站多久,大约二十分钟不到,
“哔~~~~哔哔!”一声集合哨吹响。
连队来到了操场集合,应该是要带回了,毕竟此时已经到了中午饭的时间。
“讲一下!” “立正!”“稍息!”
指导员开始了讲话,“今天我们新兵连又来了几名新兵,我点到名的出列一下。”
……
当点到寇大彪名字的时候,明显他思想开了小差。指导员喊了两遍他的名字。
“到!”
“你是怎么回事呢?叫到名字以后要喊‘到’,那个岳森回去要好好教一下他。今天他上午刚来就算了,下次一定要注意。”
这个小插曲过后,连队带回了。第一次训练其实就在匆忙中结束了。
回到了班里,班长岳森给班里的新兵介绍了寇大彪。
“这是我们班今天早上刚来的新兵,叫寇大彪。大家以后生活上要互相帮助。”
“吃完午饭,我会教你先叠被子,铺床单。你的床铺就在这边下铺。”
望着那几个陌生的面孔,寇大彪此时还有些拘束。从长相来看几个人都有点凶神恶煞,看起来就不好惹。
但以后的日子,大家都会互相认识,自己到这个陌生的环境,第一步肯定就是先把人认识全。反正现在什么不会,就先学着别人的样子做,别人纠正了再改正吧。
……集合,唱歌,进入饭堂,吃完午饭。到了休息的时间。
猴子曹玉宁亲切地给其他新兵介绍寇大彪。
“以后就叫你大白了,这是潘子,这是东子。波子。刚子。猛子。”
\"那这个星期六轮到你给班长买奶茶咯,大白。”因为还不认识,貌似是哪个叫波子的人开口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
虽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寇大彪还是答应了下来。
现在还不熟,一个个去问名字也很傻,就这样潘子,东子的叫着,你别说真还挺亲切。但自己叫大彪,怎么也得叫彪子吧?就因为皮肤白了,胖了一点,就变成大白了。
虽然不喜欢这个绰号,但是也没办法,初来乍到,只能先被别人这么叫了。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班长亲自给寇大彪示范了叠被子。
首先,把新被子铺开,用小臂来回刮几次,把那些皱褶都弄平。然后把被子先竖着折三折,横着再折四折,每折一次都得用手把里面的棉花压紧,确保没有空隙。接着用手指捏捏被子的角,搓一搓,直到被子的外形看起来像块豆腐那样整齐。
最后的步骤就是整理,对准被子外面的角,两个手指伸进去,先左右拉直,再把多余的布料往里塞,上下角也是一样处理。
寇大彪也试了试,发现其实挺简单的。说白了,叠被子三分在于叠法,七分在于整理。被子叠得好不好看,关键看最后的整理。只要表面没有多余的褶皱,被子整体看起来平整,就算是成功了。
对于下铺的被子来说,叠起来更容易些。上铺的被子因为角度问题,需要整理的地方更多,自然也就得花更多时间去弄那些线条。
第一次叠被子,就叠得有模有样的。
班长寻思着这家伙除了有点吊儿郎当,学得还是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