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芊希望男子宠爱自己的妻子才这样说，
    她脑海里浮现的是在梧桐城挥起锄头努力修路的平凡女人。她们更需要家庭的关爱，呵护。
    已经艰难地在存活的温饱线上挣扎，被典当，被当物品卖来卖去。如果精神上没有一点点慰藉，那每一天都是暗无天日的生活。
    所以，她才想要教她们的孩子们读书。孩子就是她们的希望，他们也能给自己的母亲带去欢乐。
    但孩子的爱，始终是代替不了丈夫的。所以，她才提出这一点——培养一个男人的家庭责任心与爱心。
    符债婆的事在她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怕是有很多女人像她一样。哪怕过得不好，也会继续在那个家里忍受剥削——
    女人的思想一时变不了，那只能试试改变男人的。
    见到林芊芊揉捏自己的膝盖，顾淮伸手替她轻轻抚摸，“你为什么跪在这里？”
    “我想陪着你母亲一会，和她在这里说说话。”林芊芊想也没想，谎言从嘴里脱口而出。
    刚才她的脑子里“嗡”一下想的是：如果告诉顾淮程迦瑶罚她下跪，他一定会去找她。
    他已经把这么多的爱给了她，冷落他的正妻这么长时间。世子找她一定会吵架，一定让他们的关系僵化，让女主在侯府的处境越发不好。
    而且，刚刚没了虞氏，她正伤心难过。顾淮再去撒气，这不是戳她的心吗？
    更重要的是，世子越维护她，女主恐怕越来越容不下她。
    林芊芊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侯府，应该早早离开。
    如果能和顾淮和平分手就好了，他们夫妻也会慢慢日久生情吧。
    而且，她的心始终牵挂着清音叶芙蓉，以及在私塾的孩子们……
    这份爱情虽然带给她欢喜，却不能让她心安理得的全盘接受。
    她不想自己的爱情，另外一个人是牺牲品。
    如果会伤害到另外一个女子，她宁愿退出这份感情。
    可，如果没有她。女主照样会给世子纳妾，以及按照书里来他自己也会找各种各样的女人，两个人恐怕也成不了琴瑟和鸣的夫妻……
    林芊芊脸上充满了忧愁，眉头纠结在一起。
    可她总觉得亏欠女主，世子越对她好，越是冷落女主。
    对于一个古代女人来说，丈夫不喜，怕是天要塌了。女主虽说不在乎，可如果有个对她好的丈夫，会治愈她一些。在现代，她亲眼见过漂亮的妈妈在爱的滋养下活泼年轻，爱说爱笑，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当聊天得知她儿子已经高中，她惊呆了。
    被爱，被家人的关心包围，会让一个女人变得娇俏可爱，哪怕眼角有细纹，也是一副少女模样。那模样并不是装出来的怎么样，而是给人很舒服，很年轻，充满活力健康的样子。她至今忘不了那位妈妈。精神富足，活在爱意里，简直是女人最好的青春驻颜术。
    与之相反，她见过在婚姻不幸福的女人。在丈夫日夜争吵冷战，在家务琐事中，被折磨得灵魂衰老，眼睛已经不再散发光彩。
    人经历过的，都会体现在他的眼睛里。幸福的女人眼睛亮晶晶的，会发出星星一样美丽的光芒，特别年轻好看。而不幸福的女人，眼睛是忧郁含泪的，一看就是苦的，她们的眼睛显得要比同龄人衰老。
    这次见到女主那忧郁哀怨，和虞氏近乎一致的眼神，她仿佛被击中了心脏——她的不幸是她造成的。
    平凡女人幸福的样子，她想起理科状元庞众望的母亲。她虽是农村妇女，身体瘫痪，文化程度不高，丈夫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但是她脸上松弛，自然轻松的笑容，一看就是个高能量的女人。
    生活，丈夫精神病，都没有打倒她。
    这个妈妈用她的爱，滋养出了一位清华大学的大学生。他儿子脸上传达出轻松喜悦和快乐的笑，一看就是从小在爱里长大。
    小时候，父母一方给足了爱和夸奖，会让孩子变得乐观向上，积极好学。哪怕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母亲的爱给能给予他战胜千难万险的力量，这种孩子，会激发潜力，超越自身，成龙成凤。
    因为，他被坚定的爱过。
    庞众望的父母提供不了物质上的。她母亲就给孩子最好的爱，精神上的支持。她儿子一举考上了清华，并有了女朋友。母亲的爱让他的人生完全起飞。
    一些人说爱没有用，原生家庭的爱，另一半的爱不重要……说出这些话的人，应该没有被爱过，也未拥有过这些。如果被爸爸妈妈爱着，就知道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也绝对说不出来不重要，不需要的话。遇到一位爱你的伴侣，会治愈童年的不幸，疗愈这个人的心理创伤，他眼里也会散发出幸福的光芒。
    “那你别在这里跪了，跟我来。”
    顾淮牵着林芊芊的手，一路穿过海棠门，回到了屋里，他道：“从现在开始，我去做什么，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你不能离开我，去茅房的事不算。”
    他转过头，打量了屋里一圈，“就像这个屋子这么大的地方，你和我不能离开这么一个范围，你不能离开我三米。”
    林芊芊感觉到无聊，她没做回答。而是去搬来了自己三本医书，开始翻开一页一页翻看阅读。
    她之所以学医，是想找到减少女子生产死亡率高的方法。尽可能地去避免，减少女子的殒命。
    以及想改善一些产后恢复的问题。
    见林芊芊认真读书，十分专注，顾淮突然觉得也想看书。
    他去叫冬青搬来了自己的四书五经。
    顾淮紧挨着林芊芊身边而坐，他打开一本书，故意把嘴唇凑到林芊芊耳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芊芊对他翻了一个大白眼，拍上他的肩膀，“你别打扰我，别故意读出来。”
    “我不管，你看书冷落我了。”顾淮委屈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像只喵喵叫的小奶猫。
    “那你想怎么样？”林芊芊无语。
    他是一个高需求宝宝。
    一会，不和他说话就不行了。
    顾淮伸手抱住林芊芊，“你读书得和我读一本书，我自己看不进去。”
    林芊芊道，“那我们一起看这本医书怎么样？”
    顾淮点头，“我觉得你给我找穴位按摩挺舒服的，我也想给你按。”
    两个人看了一下午的医书。
    只是，顾淮看到里面的食疗方子，就开始点菜了。林芊芊无奈地说，“这个不是菜单。”
    “可是，一样能吃啊，这些奇怪的组合，我也挺想试试的。”
    “改天，你做给我吃行不行？”
    “为什么是我给你做，你不能给我做吗？”林芊芊双手托着腮，端详着他说。
    “人和人之间是相互付出的。我给你做了这么多次饭菜，你也得给我做一回吧。”
    顾淮一寻思，抓着后脑勺说，“还真的是。不过，我不会做饭，怎么办？”
    “不会就去学喽。”林芊芊撇嘴。
    “那好吧，我去学。”
    “芊芊，你想吃什么饭菜？”
    “我不吃太辣的，最近没有特别讨厌的，剩下的你看着办。”
    ……
    “林姨娘还在灵堂跪着吗？”
    程迦瑶冷声问面前的丫鬟。
    丫鬟垂下头，低眉顺眼地走过去回答，“她被世子带走了。”
    “世子！”程迦瑶惊讶地睁大眼睛，伸手扶住旁边的桌桌子，一时间，脸上风云变幻。
    登时，她的手用力攥成了拳头，“她告诉世子，我罚她了，是不是！”
    “她向世子告状了，是不是！”
    “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告诉世子。她现在拿世子来压我……”
    程迦瑶痛心地抱住自己的头，“现在母亲没了，她借助世子的手，可以随心所欲地打压我了。”
    “她多得宠啊？不仅世子向着她，侯爷也似乎向着她，家里两个男人都向着她。”程迦瑶越说声音越发的压抑，痛苦。
    她猛地抬起头来时，一双染泪的眼睛已经变得猩红，“我怎么忘了啊？上辈子她就是凭借世子的宠爱，处处把我这个正室踩在脚底下，如今，一切——”
    程迦瑶握紧的拳头，砸在桌面，上面的茶杯被震得发出一声叮当。
    她怨恨地说，“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不会的！”
    “你想顶替我的位置，根本不可能！”
    ……
    服丧期间出门也要尽量避免，百日内身穿白色孝服。
    林芊芊也随之日日穿着一身白衣，头上围着一圈白布。她的耳饰换成了白色的珍珠吊坠，发簪多用简单的银簪。
    不能出门社交，娱乐活动全无。除了每日跟随顾淮接待吊丧的亲戚，便是在虞氏灵位前焚香烧纸，戴上祭品。
    其他时间，她就待在屋里看医书。一页一页背，然后提笔整页整页地去默写。
    写累了，看烦了，看不下去医书了，她改换为提笔写文章。顾淮总要黏着她，问她写什么，读她写的东西。
    “这是白话小说吗？”他眼睛欣喜地看向她，“从未读过的故事，你还会写白话小说啊？”
    林芊芊一把夺过来，一根手指挡在自己嘴唇间，“嘘，别告诉别人，这可是我原创的。”
    顾淮点头。
    她很讨厌自己做的一点点小事，都被人宣扬出去。
    “我不仅会写白话小说，还会写传记。”林芊芊拿出从梧桐城带来的两本书，《母亲》《母亲散文集》，一起交到顾淮手里。
    “你要是看不进去那些四书五经，那你看看这些。第一本是我多次访问老师的母亲所写的。”
    京城并不像梧桐城，大小书店都没有这两本书。
    梧桐城的读书人，以及老百姓们通过朗诵大赛都知道这两本书的内容了。大家经过文字的熏陶对母亲都有了另一层感悟，了解之后，便更孝顺疼爱她了。
    古代消息闭塞，受地域城镇限制。一个地方的书，只能在一个地方火，其他地方根本不知道。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得重新宣传。林芊芊把书带来，是想把这两本书里的内容和思想都宣传出去。
    她无比怀念现代的网络手机，消息传播多么便捷。直接网上一个热搜，挂上购物链接，大家都来购买。
    近日里，侯爷与宗族其他长辈商量着要做一场法事，请寒山寺有名的大师来诵经。
    把顾淮也叫去陪客，他叫她一起去，她不想去，他硬是拉着她一起去，说两人必须形影不离。
    结果，长辈们见到他把一个小妾带过来，当即沉下了脸：“世子。这是男人们在商量事情，你把一个小妾带过来怎么回事？”
    顾淮恭敬地低下头，“我是想着叫她来为叔叔伯伯们端茶倒水的。”
    长辈们相互看了一眼，不再搭理顾淮，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开始商量事情。
    到了凉亭里，几个长辈坐下谈事，林芊芊便主动为他们倒茶添水。
    从那之后，顾淮宠爱林芊芊，到哪都要带着她的话在亲戚好友们之间传开了。
    说他好女色，他母亲死了，都离不开女人。
    说林芊芊是狐狸精变的，勾缠着他丢了魂。
    宠妾的坏名声再一次传开。
    侯爷赶紧对亲戚们解释说是他叫小妾来贴身照顾，他可一直老实，没有与妾同房。又叫顾淮和林芊芊分开，在亲戚面前不要待在一起，表现亲密。
    林芊芊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用时时刻刻绑在一起了，她都烦他了。
    程迦瑶病倒之后，府里的大小事务，侯爷便安排赵姨娘暂时看管。
    当程迦瑶知道是赵姨娘，不是林芊芊时松了一口气。而当知道是赵姨娘后，她心里又堵上了。
    “公爹，怎么能让一个小妾去管理宅院？”
    “他在母亲病重的时候，也没有日夜守着她，七天才来看她一回。连午睡都在赵姨娘院里。”
    程迦瑶回想起来，越发对侯爷寒心，越发对男人失望。
    “你看看，男人们对一个妾多么宠爱。对正室都冷漠，无情。”
    “竟然还把权力交给她。”程迦瑶趴在床上哽咽难言，已经预想到以后顾淮会学着他爹，把权力也交给林芊芊。
    她的地位，她的权力，都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