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谁?是你的恋人吗?”
虞冉追问道,眼中闪烁着探询的光。
薛砚辞轻轻摇头,“和你一样,是我的家人。”
虞冉闻言一愣,随即欲言又止,生怕触及了他的敏感之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薛家对我而言,并非真正的家人。”
薛砚辞的语气平和,仿佛在诉说着旁人的故事,“我说的是我的母亲。”
虞冉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薛砚辞谈及有关母亲的话题,心中涌动着异样的情绪。
或许,正是她这段“遗忘”的经历,让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得以分享这些私密的心事。
他说未能守护好?虞冉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的母亲是否也遭遇了薛珉辉与曾蕙笙的毒手?从他们对薛砚辞所做的一切,不难推测,对于薛砚辞的母亲,他们同样不会手软。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提出了这个问题,“你的妈妈……她怎么了?”
声音轻得仿佛害怕惊扰了周围的空气。
薛砚辞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膝盖上,那句话仿佛重若千斤,“她,已经在轮椅上度过了许多个年头。”
这一刻,屋内陷入了深深的寂静,唯有窗外的微风轻轻吹拂,似乎在低语着关于时间、爱与失去的故事。
虞冉心头猛然一颤,波澜骤起,疑虑丛生,“难道,是薛家的人下的手?”
这一问,犹如石子投入静谧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薛砚辞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颈间的衣领边缘,动作细微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他的话语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我母亲的双腿再也无法行走,而我那年幼的表妹,未能幸免于难,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只有我,仿佛被命运之神眷顾,独自逃过了那场劫难。”
表妹。
这两个字,在虞冉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了一个形象,初时,她误以为是那个活泼开朗的辛满,但很快意识到,辛满此刻安然无恙,显然不是故事中的悲剧角色。
于是,思绪如脱缰野马,飞速穿梭至那个隐秘的记忆片段——她在薛砚辞书房的抽屉深处发现的那张合照。
直觉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穿透迷雾,告诉她照片上的女孩,极有可能就是他口中那位命运多舛的表妹。
这也解释了为何当他目睹自己以那张照片作为威胁的筹码时,眼底的愤怒几近失控,仿佛被触及了最深的痛楚。
回溯往昔,虞冉不自觉地咬紧下唇,对自己过往的轻率与不顾他人感受的行为感到懊悔,的确,那时的自己,是那样地无情与自私。
“真的很抱歉。”
虞冉的声音微微颤抖,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满含歉意,“我没有想到,这会触动你内心的伤疤。”
薛砚辞轻描淡写地回应,“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它会抚平所有的创伤。”
虞冉定睛望入他深邃的眼眸,字字千钧,仿佛每个问题都承载着沉重的重量,“这一切,在你心中真的已经成为过往云烟了吗?”
她顿了顿,又抛出了另一个更为敏感的话题,“你颠覆薛家,是为了复仇吧?”
薛砚辞没有正面给出答案,只是默默抽出纸巾,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未干泪痕,试图用一个截然不同的话题转移注意力,“还需要收拾其他东西吗?”
虞冉捕捉到了他不愿深谈的信号,便没有继续追问。
那两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在她心底已大致明了。
这些年薛砚辞在薛家所承受的屈辱与苦楚,虽只是从薛卿嘉处零星听说,加上今日亲口证实的两件,但这背后隐藏的故事,恐怕比她所知的还要深沉复杂许多。
虞冉难以想象,薛砚辞是如何在这片荆棘遍布的岁月里,一步步艰难前行的。
随着薛家的彻底崩溃,他身上的那份紧绷与锋芒,似乎也随之消减,整个人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
“我想带走这个。”
虞冉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抚过床头柜上的干花标本,仿佛是在触摸一份久远的记忆。
薛砚辞的目光在那物件上短暂停留,略带好奇地询问,“这是何物?”
“鸢尾花的干花标本。”
虞冉手捧那精心装裱的八寸相框,眼神温柔如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珍惜,“这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赠予的礼物。”
“重要的人。”
薛砚辞的眉梢不易察觉地挑动,心跳莫名加速。
辛满之前的警告回响耳畔,关于催眠可能带来的性格变化,以及可能混淆的旧日回忆,比如想起早已遗忘的名字或片段。
虞冉曾对这份礼物毫无印象,此刻却声称是出自重要之人之手,这让他不禁心生波澜。
“你拿去吧。”
薛砚辞递给她一个空袋子,示意她可以将标本存放其中。
虞冉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在对待最珍贵的宝物,“我还以为你会追问这是谁送的。”
薛砚辞嘴角微扬,“如果你想说,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
虞冉轻笑,“如果真要说,这事和你还颇有些渊源。”
薛砚辞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他沉默不语,静静等待着虞冉接下来的话。
“外婆总是唤你小北,还记得吧?”
虞冉揉了揉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这便是他给我的礼物。”
薛砚辞轻声回应,心中的忐忑缓缓落下,随即,一抹自嘲爬上心头——在他被催眠前,虞冉都不记得他是谁,如今更是无从谈起。
这么多年来,他自认为已经足够清醒,不再奢望那段早已被时光埋葬的过去能够重见天日,但内心深处,那份不切实际的幻想如同顽强的藤蔓,依旧攀爬在心房的每一个角落。
她也许能回忆起小北,忆起那段青葱岁月,然而,将彼时的小男孩与如今的他相联结,却是绝无可能之事。
这个事实,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他已经离开很多年,也不曾来找我,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虞冉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即将飘落的秋叶,蕴含着一抹淡淡的忧伤,“外婆时常念叨着他,甚至一度把你当成了他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