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登出副本时,楚云谦感觉自己有一瞬间进入了那片熟悉了黑色空间,他不知道是系统又抽了还是有神截胡,但很快,他就回到了进入副本前留下「锚」的地方。
他的脑海中还印着在那片漆黑中听到的声音。
那是一种像是刚刚成形的古怪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是成年还是幼童,他只是清楚地记得那个声音好像在和谁说话。
也或许是他也受到了精神病人这个身份的影响,所以幻听了……
楚云谦靠坐在沙发椅背上,有些自嘲地默默进行一个自我调侃。
闭着眼睛稍微缓了一下,他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抬头看了一下周围,却没发现有什么人,就连比他先出副本的高程他们也不见了踪影。
回想上次进入副本的情况,这里应该放着许多人的锚才是,难不成他们还没从副本里出来?
正疑惑着,高程和张航远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见到楚云谦还兴高采烈地打了个招呼。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一人一边将桌上堆满了食物,并热情邀请楚云谦一起吃。
楚云谦没什么胃口,就拒绝了两人,还问起了其他人的去向,然后得到一个含混不清的回答——高程边啃着大鸡腿边说“雅姐又带人下本了,我们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进去。”
那时不时嚼两下的声音混在说话声里,听得楚云谦直皱眉,很想让他吃完再说,不过他忍住了,毕竟别人说话时干什么是别人的自由,他又不是家教老师,就不要管太宽了。
在副本里是吃上顿没下顿的,每次出副本,高程都像饿了一个世纪那样疯狂进食,也不怪他这样。
张航远倒是没那么饿,他贴心地补上了高程没说完的话:
“据说很多人上个副本只用三天,出来得比我们早,然后休息时间不是被系统砍了一半吗?他们时间快到了就跟着雅姐一起去刷本了。”
楚云谦点了一下头,打开面板把在副本签契约时答应要给他俩的积分划到他们账上,见两人只顾着吃没空查收,楚云谦就提醒了一句,然后起身走了。
回到自己的休息区时,楚云谦差点怀疑自己进错地方了,原本他的个人领地内有一座小屋,但仅仅是进了个副本的功夫,他这小屋就不翼而飞了。
楚云谦看着细软沙滩上那堆焦黑的、仿佛被大火烧过废墟,他没记错的话,那里原本就是那栋小屋。
想起里面还有个楚枭,楚云谦心中一紧,赶紧过去,焦黑的废墟已经冷却,看来变成这样有一段时间了。
楚云谦小心地走进这栋烧得连屋顶都没有了的废墟,他凭借着记忆拐向楚枭房间的方向,从还顽强立着的门框结合塌了一半的墙壁勉强看出那是一个房间。
然而,房间里没有人,也没有躺在一片焦黑中的尸骨,楚云谦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后知后觉到自己刚才紧张过度,骤然放松下来,竟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又绕着这座废墟找了一圈,楚云谦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那个:干了坏事正心虚躲在某处的人,事实上,整片泡泡领域里只有他一个活物。
楚云谦轻轻呼出一口气,他镇定地打开面板,看向自己头像旁边那个灰色的头像,才轻快一些的心不由得又沉了下去。
他刚才没在房间内找到类似骸骨的东西,还以为楚枭活了才弄出那么大阵仗,但现在那个灰色的头像告诉他,那个人并没有复活。
楚云谦并没有慌乱,他重新回到被烧成废墟的房间,然后在之前放置楚枭身体的位置摸索了一番。
拨开层层灰烬,他找到了一颗莹白的蛋,那是颗比鸭蛋差不了多少的蛋,通体莹白,触手微凉,质地像是某种玉石。
楚云谦握着它,也不嫌弃黑漆漆的灰烬,他盘腿坐下,莫名其妙就笑出了声。
或许自己的心理素质并没有想象中的强,楚云谦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颗蛋,他漫不经心地想。
经历过上个副本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一个从未拥有过的、只是在于很久很久以前会偶尔出现在幻想中的‘家’,他不该再失去什么了。
这时他不由得有些庆幸他捡到的是个怪物,更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怪物不会死。
任由自己放空思绪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楚云谦觉得他现在在自己的地盘上,没有其他人看着他,只有一个‘睡着’的小怪物,他可以稍微再放纵一些……
只是稍微松懈一天而已,应该是能被允许的吧?
……
个人休息区内,如果不特意设置,‘太阳’也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动的。
到了日暮夕斜的时候,发了很久的呆的楚云谦满血复活,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和颈肩,看着那片浮在海面上的落日余晖,这才发觉自己有些饿了。
但他现在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先把肚子填饱还是先把这堆废墟清理掉……低头看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自己,很快他就不纠结了——还是先洗个澡比较好。
还好他现在的积分不少,重新置办一套房也不是什么大事,收拾好自己吃了饭已经是晚上了,楚云谦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的灯,他忽然想起一个颇严重的问题。
如果他们之前的房子是楚枭变成蛋时顺手烧的……就类似‘涅盘’会伴随火焰之类的…那么,变成蛋的楚枭会不会把自己烤熟?
他记得楚枭并不免疫火,有一次他放火烧那些丝线一样的东西,楚枭也表现出了想要避开那些火的反应。
虽然第一次找到他,楚云谦就是从一堆灰烬里将他扒出来的,但这也不耽误他在这杞人忧天。
举着那颗蛋对着光看了半晌,见它还能透光,没熟,他这才放心地把它放回仓库里,然后开始着手整理那些录下来的线索。
那些人研发出来的东西据说能跨越副本,将副本中发生的事记录下来,也不知真假。
楚云谦打开那台相机,先是看见内存被占满的提示,他打开记录看了一眼。
一看才发现,高程把它还回来的时候,应该是没关闭录像、或者是他按错按键了,这台内存不算小的相机竟然把他们后来所发生的事全部都记录了下来……
楚云谦:……
翻看了一下这台相机一样的设备,他发现里面自带一个剪辑软件,于是他光是剪去一下不必要的画面就忙到了后半夜。
他保留了陈锋记忆中发生的事,删除了后来与陈锋谈话的内容,以及那些有关自己的画面和副本的最后,自己视角下看到的怪物。
为了不让自己删剪掉的画面显得太突兀,楚云谦还剪掉了另外两个人的视角中,守在陈锋病房门口的那段画面。
忙碌了半天,他最后还是把所有无关系统线索的画面都删了,只留下被电击时看到的那些和进入那片记忆时所看到的。
他重新翻看了一遍剪辑好的视频,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就要关掉相机,然后趁着天还没亮赶紧睡会儿。
但那台音画都能很好地收录进去的设备在漆黑一片的末尾,突然响起一阵古怪的对话声,正如他出副本时听见的那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音调:
?…
[你也会『痛苦』吗?]
?
[你要离开了吗?]
…
[那我送你离开吧!]
…?
楚云谦将要按下关机键的手指一顿,他重新调出了末尾那片漆黑的画面,几秒过后,那个他以为是幻觉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反复听了几遍,终于从像是失帧一样的古怪声音中捕捉到了一些属于稚嫩孩童的音调。
将亮度调到最高,楚云谦几乎要一帧一帧地盯着那片漆黑,才从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几乎融进漆黑画面中的另一片更加漆黑的色块。
虽然看不清那团小小的黑色是什么样子的,但楚云谦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颗漆黑的心脏。
接着他又回想起自己在地道里那次没有成功的召唤。
原来,祂还是来了吗?
虽然这极有可能是二十年前的、早已被自己遗忘的声音,但这也算是祂回应了自己的召唤……
说起有关于召唤的事,已经打算放空大脑一天都不想其它事的楚云谦又不由自主地琢磨起了他一直在怀疑的事:
细想起来,他大多数成功的召唤都与那位神明有关——不是召唤时有楚枭在身边就是直接召唤来了米修斯。
难怪那根手杖叫[祈神者之杖]……
楚云谦本来以为自己拿到的道具叫那种名字,只是因为这个游戏对道具的命名普遍中二,现在想来,那怕不是某位神简单粗暴地根据手杖的功能命名的……
他想,或许下次见面时,可以问问祂有关这根手杖的问题。
楚云谦对自己的运气太有自知之明了,他不认为在没有人为操纵的情况下,他能碰到这种人人都想得到的道具。
之前还以为自己是真的转运了,楚云谦还有点高兴来着,但经过测试,他发现自己完全就没有转运的可能,
上次米修斯承认那些红色任务都是祂故意发布给自己的,他就有了个更大胆的猜想——这个能将神明召唤过来的道具,会不会也是祂故意递过来的?
或许,他再次回到这个游戏,也不只是一次偶然……
毕竟他应当是没有什么强烈到能被游戏选中的愿望。
如果想‘永远睡着,不用清醒’也是一种愿望的话,那他才有被系统挑中的可能。
楚云谦任由思绪肆意发散,就算它们要叛逆地去外太空游一圈,他在天亮之前都不打算管了。
忍不住将那颗蛋拿出来放在桌上从桌子的这头滚到那头,想象着某人在里面被晃得晕晕乎乎的画面,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挑了几分。
得亏这里没有什么人,要是有个稍微正常的人看见他一边循环听着一段听不清音色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语音’、手欠去折腾一颗蛋,脸上还挂着笑,都会觉得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怕不是会把他当成搞某种邪教仪式的狂信徒或者神经病……
但一想到如果是祂把自己叫回来的,祂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楚云谦忽然笑不出来了。
怎么会有神给予别人武器就是为了让那个人用祂赠予的武器杀了自己呢?
楚云谦看着窗外即将升起的太阳,他关掉了还在发出声音的相机,将那颗蛋放回仓库里,朝着重新布置好的大床走去。
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闭上了眼睛:很晚了,睡一觉吧。
……
中午的时候,楚云谦把最后那段黑暗剪掉,确认只有两段他想留下的影像后,他简单吃了顿午餐就往中枢广场那家他光顾过两次的咖啡厅里走。
为了方便,他和那几位‘雇主’都加了好友,他给那位提供了两支药剂的青年人发了信息,说是在咖啡馆见面,省得他还得跑他们组织里去。
据希雅他们所说,那些大组织规矩颇多,要进去说不定还得预约排队啥的,他们这些低级组织的玩家想见一下大组织的高层,比普通人约见某集团董事长都难。
楚云谦觉得自己去找他们太麻烦了,于是直接把人约了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他之叫了一个人,等在咖啡馆里的还多了俩,他寻思自己也没参加什么买一送二的活动啊,怎么一下子来了三个。
不过楚云谦面对这三个气质明显跟普通玩家不同的人也没觉得不自在,他拉开椅子坐下,环顾四周,发现咖啡馆里就他们三个,显然是清了场的。
楚云谦挑了一下眉,也没说什么,把那台相机一样的‘黑科技’放在桌上,稍微往他们的方向推了一下“里面有些关于‘他们’的信息,应该有你们想要的。”
三个人盯着那台设备,谁也没有动作,楚云谦往自己面前那杯明显是给自己准备的咖啡里加满了糖,等他将咖啡喝完后,那个身形相较于两人显得羸弱的青年终于拿过了那台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