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回来后,谢承奕本打算去一趟城郊,没想到,一大清早,谢承奕便收到了宫里来的消息,即刻前往文晖堂,与父亲、承林商议事情。
辰时三刻,定阳候府门前。
谢崇坤率领谢承奕一行人身着锦服谨肃而站。
而蜂拥而至的百姓全都挤在候府门前,四下打听到底有什么事,他们望着正派威严的侯爷和朗毅无双的谢承奕,眼里满是崇敬与佩服,自从世子被调回京城后,一些激愤的百姓甚至组织了几次请愿,请愿陛下详查边关之事还将军一个公道,都是谢承奕在私下镇压才没造成影响,如今面临这样的情形,百姓们更想知道个究竟。
高攀前有范镇领护,后有礼部官员随行,高举圣旨款款而来。
“是圣旨?”百姓中有人高呼。
“这阵仗可不小啊,你瞧这可是陛下身边的高公公执着圣旨呢!”百姓咂摸道。
“咱们侯爷是开国功臣,将军十年守护边关击退外敌,护得北晋安稳,就这样的功业,有几人能比?高公公来,他们也受得起!”
百姓们纷纷颔首同意。
只见,高攀提声道:“谢承奕接旨!”
此声一出,乌央乌央的人齐齐而跪。
高攀容色郑重、神采光复道:
奉天承命皇帝诏曰:
谢氏承奕,禀资奇伟,赋质端凝。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宜膺茅土,以有家邦。宿卫忠正,宣德明恩,护国有功,名传当世,以安社稷,朕甚嘉之。兹特封尔为骠骑大将军!令,即日起,入朝尚书台,官至尚书左丞,钦哉!
谢承奕重重叩首:“谢陛下隆恩!”
随着高攀的声音肃停,这满长街的百姓们可是眼露喜色,北晋百余年的历史中,受此特封的寥寥,陛下执政以来,除了特封三位皇室亲王外,以一品殊荣封赏武将,谢承奕是独一份儿!
再者,这尚书台那可是中枢机构,分管六部事宜,现在盛政霖是尚书令,可也很快就要退下来了,而其后便是尚书左丞和尚书右丞。谢承奕能被提至尚书左丞,这可不就是陛下在昭示对谢承奕的偏爱嘛,这入朝的实权可比骠骑大将军来的更有恩待啊!
一瞬间,百姓们欢呼雀跃的样子着实体现了一个词:民心所向。
高攀含笑对谢崇坤道:“侯爷这是教育了一位好儿子!”
谢崇坤连连躬身谦逊道:“谢高公公。府里已略备薄宴,还请高公公不要嫌弃才好。”
高攀抱拳一笑,“怎敢,那咱家就不客气了,也沾沾大将军的喜气。”
说话间,承林便引着高公公进了府内。
礼部官员端的文册、朝服、宅邸赏赐文书以及其他赏赐足足有三十份。
谢崇坤望着满满的笑颜和崇敬,这心里啊,欣慰至极。
谢承奕也识礼的招待着、应酬着。
这份封赏来的突然,谢崇坤几乎是前一个时辰才得到的消息,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好在还算得体。
直到客散,谢崇坤看着亲笔御赐的【骠骑大将军】匾额,真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老夫人喜得一直在佛堂还愿,关玉兰笑的脸都要僵了,脚步略沉的进了内室之后,看着这匾额,忍不住轻轻摩挲,眼眶含泪道:“侯爷,这真是咱们承奕的吗?”
与旁人而言,这是传奇;可对于谢家来说,这几乎是他们儿子拿命换的。
谢崇坤望着匾额,悠悠道:“这是赏赐,也是陛下给承奕上的一道紧箍咒啊……”
“紧箍咒也好,赏赐也罢,只要承奕能安安稳稳的待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关玉兰哽咽抹泪道。
“对了,承奕呢?”关玉兰问道。
王妈妈一脸悦色道:“世子在和苏公子喝酒呢,想必也是要等到晚上了。”
“提醒他少喝点!”关玉兰不由得说道。
谢崇坤反而释然道:“让他喝吧,能喝杯酒也好。”
***
南厅。
谢承奕与苏寒正碰着杯对饮。
“这下,你可算是锦绣前程,功成名就了啊!”苏寒满是羡慕道。
谢承奕端着酒,苦涩,“你知道我志不在此。”
苏寒略微叹息道:“就算志不在此,以后,你也要变一变了。”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谢承奕打趣。
看到谢承奕这般,苏寒算是松了口气。
“谢兄,我可是发现了一件事。”苏寒眼神打量试探。
谢承奕一愣,“什么事?”
“你不一样了。”
谢承奕上下打量了自己,“不一样?没发现啊。”
苏寒摇着头,疑惑道:“不不不,不一样,就是觉得好像变得开朗了那么一点点。”
谢承奕端着酒,眼神望着杯子,似在想什么。
“以前的你,就像是一柄冷箭,可以直捣敌军黄龙,不带一点犹豫,不留一丝余地,处处散发着寒和单调;可现在,就像是寒潭里有了一丝裂缝,背阴处有了一颗树苗似的,有生机了一些。”虽然这描述很奇怪,可苏寒直觉就是如此。
“生机?”谢承奕倒是挺喜欢这个描述。
苏寒和盛泽锡不一样,一般不去打听谢承奕的私人情况,可这次竟有些好奇的问道:“谢兄是近期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谢承奕也按照苏寒的表述去想自己的生活,若是说有什么事发生,只能想到一件事——霍阿迎。
看着谢承奕抿着唇,似笑非笑,眼神里的微微流动,苏寒便断定这其中绝对有事发生,“是什么人?”
谢承奕一饮而尽杯中酒,玩笑道:“我这边关回来的糙汉子,能有什么事发生?别瞎猜了,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
一直忙碌的承林直到把最后一个客人送出候府,才吩咐马三儿,“锁门吧。”
“是。”
“给苏公子收拾好客房,一会儿兄长回松青院之后,找人照顾一下苏公子。”谢承林拍了拍有些困意的脸。
阿宽应声,“是。”
“父亲母亲可睡了?”承林问了一句旁边的阿宽。
“侯爷夫人都回了松华院,想必是累了。侧夫人那儿还没睡,您可去一会儿?”阿宽觑着二公子面色问道。
谢承林眸色一动,眉上便染了一层失落,“去不去又有何不同……”
说到底,阿宽之所以这样说也是了解自己的小主人,二公子再成熟,终究是心里缺了一块。
谢承林幽幽转至松白院的时候,在门口已经听到了院里的声音。
“巧儿啊,你去把这几套衣服给承风送过去,那孩子个子长得快,估计之前的衣服都要紧了。”谢承林眼神一摇,娘亲的声音还是那么脆甜。
巧儿应声去拿。
谢承林扬了扬头,满是失意道:“走吧。”
正和阿宽走到一角,巧儿看到了残影。
等到送完东西回来后,巧儿打量着侧夫人柳妩彤的容色,“侧夫人,刚刚我好像看到了二公子。”
“承林?”正在整理承风屋里的画作的柳妩彤没在意的随口道。
“嗯,好像是从咱们这儿走过去的。”巧儿语气里有些怅然。
柳妩彤眼底是无尽的失望和淡然,“那孩子真是生来讨债的,自从长大就没怎么喊过我,说他不孝顺吧,他倒是对夫人和老夫人挺上心,说他孝顺吧,他对我这个生母可是跟仇人似的。现在,我也懒得管他,也指望不上他,但愿,承风以后能成事,我也就心安了。”
巧儿没有过多言语,只是附和笑笑。
走到光亮处的谢承林看了看袖口脱髓的银线苦涩一笑,自己终究是配不上……
***
皇宫。
夜灯初上,偌大的宫殿里,箫闻章站在台阶之上,除了身后的龙椅,不知哪里能让自己睡得安稳些。
“他表现如何?”低肃沉闷的声音传来。
高攀微微含笑,“皇恩浩荡,自然喜不自持。”
“嗬,那是,整个北晋,能有几个封骠骑大将军?纵使不像定阳侯可以世袭罔替,这尊荣也是独一份儿了!”箫闻章倚在龙椅之上,幽幽笑道。
“会不会被抬举的太高了?只怕——”高攀轻声疑惑道。
箫闻章侧目瞅了他一眼,“怕人有微词?”
高攀立即颔首,未语。
“越是众矢之的,越能检验魑魅魍魉……”箫闻章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