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庙堂内依旧显得杂乱不堪，但却是空旷了许多。
    面对这场超度，季书航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这些人的解脱，而是……这超度经文可真是毁尸灭迹的好东西啊！
    方才那地上的尸体，没有百位也有七八十人了，念几句台词，不过十数息的时间，居然就这么水灵灵的消失了？
    这要是学过来了，杀完人尸体都不给留，再随口编个借口，就说这人回去闭关了。
    修仙界，闭关这是多稀罕啊？百年都未必能被发现有啥不对劲的。
    不过季书航也就是想想，实际被中年僧人一直盯着，甚至连趁着对方超度，向着后方反向进攻的机会都没有。
    中年僧人眼中的猩红已然褪去，翠绿色的瞳孔如同一片未被污染的青山，让人天然的生出好感。
    即便如此，四目相对，季书航依旧感到深深的寒意。
    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其余人全部退出了庙堂，景天被人流裹挟着终究是未能挤进来。
    破烂的木门再次关闭，庙堂内只剩下了中年僧人与季书航二者。
    季书航不明所以，索性也就摆出一副泰然姿态。
    眼见季书航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中年僧人嘴角勾起第一抹淡淡的微笑，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二人周身的空间震荡起一片波纹，季书航眼前忽闪了一下，定睛一看，已经来到了另一片空间之中。
    中年僧人并未多言，只是自顾自朝着远处的一间小屋走去，哪怕季书航没有跟上，前者也没有回头催促。
    季书航环顾四周，四周弥漫着血腥之色，连天空都被血色的雾气阻隔，透出诡异的粉红。
    感觉有些熟悉，直至看见不远处石头边的两具骸骨，这是给他送来佛珠的大好人。
    季书航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中年僧人这是给自己拉进血色佛珠的独立空间里来了。
    原来这里面这么大的吗？
    在中年僧人的控制下，弥漫的血雾已经淡化了太多，原先看不见的景色也显露出来，赫然是一片不小的中式园林。
    看格式布局以及墙上的壁画，这片园林的主人应当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只不过现在早已破败不堪了。
    枯黄的竹林，隐隐散发出腥臭味儿的小湖泊，湖泊中平静到没有一丝波纹，俨然是一滩死水。
    等等，死水？（触发关键词）不是哥们儿，死水还阴啊！
    这片园林不小，但也不大，在草木枯败之后，一眼就能望到头。
    一共就这么多东西，季书航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轻叹一声稍感惋惜，无奈也来到了那小屋。
    小屋内，中年僧人已经将身上破烂的僧袍扯下，随意丢在一旁的地上，赤着膊。
    桌上摆着两只空菜杯，只不过茶壶却碎了，水流得到处都是，看样子中年僧人方才还想泡壶茶来招待季书航。
    只可惜时间太久，就连这茶具都已经被岁月腐朽，中年僧人眼底透出无奈，只能干坐在桌边，看见季书航进来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待客这些都是她来做的，我并不擅长，让小友见笑了。”
    季书航在其对面坐下，没有说话，面露狐疑之色。
    中年僧人讪讪笑了笑，继续解释道：
    “我是在娘子逝去后才出家的，这片园林就是她设计的，本身也是一件法器，可以替我作出翻译怎么样，很棒吧。”
    “哦对了，我并不是人，我是魔族那边的，所以之前在外面，那些话你们才会觉得听不懂。”
    “你们人族的话我一共就会九个字，‘阿弥陀佛’是佛家用语，‘尼玛的’是用来骂人，”
    “还有一个‘卧槽’，你们人族好像特别喜欢说，只不过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这个词到底是啥意思，似乎什么情况都能用。”
    中年僧人眯着眼笑，提及老婆，话语中有得意，却难掩一抹悲伤，但很快又被掩盖过去，无视了季书航的沉默，继续自顾自说着。
    直至说到关于“卧槽”一词，季书航这才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词确实用法挺多的，非我族类，弄不明白也是正常的，比如：
    wo读轻声，cao读四声，表示赞赏；
    wo读四声，cao读轻声，表示吓一跳；
    wo读三声，cao读二声，表示疑问；
    wo读三声，cao读四声，表示愤怒；
    wo读一声，cao读一声，表示轻蔑；
    wo读四声，cao读四声，表示惊叹；
    ……
    那么现在学会了，你们就可以这么用了：卧槽，作者这个老逼登子又在水字数了！
    嗯，没错，作者水字数素来正大光明，从不掩饰，因为……承认水字数的时候，又可以多水一段出来，欸嘿(○’w’○)
    咳咳，回归正文。
    中年僧人见季书航总算是有了反应，停下了絮叨，直直盯着后者。
    意思也不难猜，大致就是：“你想问点儿啥就问点儿啥吧。
    可等了半晌，直至中年僧人眼睛都觉得有些干巴了，对面季书航也只是低头思索着，没问出任何一个问题。
    中年僧人无奈摇了摇头，也不气恼，只能继续自顾自的讲述故事，只不过这次不同。
    先前只是讲，现在给配上了画面！
    只见中年僧人手臂一挥，四周弥漫的淡淡血雾完全散去，就连那枯黄的竹林都重新崔意盎然，整片园林都恢复了生机。
    正如季书航所想，这片园林美得不像话：百花争艳，竹木挺拔，闻雀鸣呦呦，观流水潺潺。
    园林中有一男一女两位青年，女子是人族，容貌算不得出众，但她看向男子眼中满是温柔。
    男子头上顶着两只角，手背上覆盖鳞片，自然就是中年僧人本人。
    两人的生活没有什么格外精彩，相反十分平淡，但肉眼可见的幸福。
    直至有一天，正邪大战的战火烧到了这里，他们一方说男子是魔，一方又说男子是圣，但无一例外都是要将男子带走。
    女子护在男子身前，最终……女人死于乱斗之中，男人捧着娘子的尸体，双眼逐渐血红。
    画面和中年僧人的讲述到这里猛然一顿，随后画面一转，跳过了战斗的画面，似乎是那副癫狂的模样让他感到不堪回首。
    画面的最后，男子跪在一片血泊之中，神情麻木，远处走来一位僧人，递给了前者一件僧袍。
    男人木讷地接过，怔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周围血雾弥漫，将园林笼盖。
    终究，画面与眼前的这片破败园林重叠。
    “那个把我从死人堆中拉出来的僧人，就是之前你们看到的那老僧，他曾是我的挚友，只不过后来……唉——”
    一切归于一声长叹，中年僧人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虚化，看来要不了多久就得就地圆寂了。
    “那老僧还活着吗？”
    季书航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不出意外的话，这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中年僧人摇摇头：
    “分神没那么容易死的，分身、夺舍……只要神识不灭，想要复活太容易了。”
    “先前我以自身为印，将其神识强行封印沉睡，如今他便算是自由了，只可惜，千年的面壁，也未能让其思过。”
    四目相对，直至中年僧人的身形完全消散，季书航才起身。
    八颗血色佛珠飘在身边，时至今日，季书航才终于感觉自己完全掌控了这件法器，但他却有些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