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心思龌龊的低贱下人而已，给你几分好脸色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沈婉芸说出来的话越发刻薄，彻底颠覆了她在范沛心中那温婉端庄的形象。
    “你说你照顾我这几十年？哼，这几十年要不是有我养着你，你早就死在外面了！”
    “就凭你和你家那丑婆娘还有那贱种儿子的关系，你就是死了他们都不会给你收尸！我这偌大的沈府养你这个闲人这么多年，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用这几十年来跟我携恩图报？”
    “你对我有个鬼的恩啊！是我求着你过来伺候我的吗！我这么多年都没把你这个眼神色眯眯的老色鬼给撵走，你就知足吧！”
    这么几十年下来，范沛那本就不出众的长相越来越苍老憔悴，整个人看上去是越来越丑，他偏偏还总要摆出那种故作深情的眼神来，沈婉芸确实是早就已经受够他的存在了。
    但是这样的一主一仆能够在一起这么和谐的生活上几十年的时间，也还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沈婉芸和范沛其实是一样的人。
    一样自私自利到极致的人。
    范沛为了可以时刻留在自己那一见钟情的人身边，毫不犹豫的抛妻弃子，甚至胁迫自己的妻子作他赚钱的工具人。
    而沈婉芸，明明主观意识上对范沛这种在她看来身份极其卑贱之人鄙视到了极点，但是为了自己生活上能够更加的舒坦，也可以忍着一切不适的将人给留下。
    不管这两人能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的最初想法是怎样，最终他们所寻求的目的都是为了自己。
    只是范沛为的是情绪价值，沈婉芸则是为了实际价值，两个人自私的人本质上根本没有区别。
    就像是现在，沈婉芸明知道这么多年范沛为她做了多少事，却还是能够毫不心虚的说出的“废物”“恶心”之类的词汇来。
    因为沈婉芸就是真的如此认为的，她觉得范沛自己不拿工资还贴钱给她当管家这件事，并不吃亏，毕竟自己可是让他住上了沈府这种他一辈子都住不上的大宅子啊！
    “夫人，我从来都不知道，您竟然是这样想我的......”范沛那浑浊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落下，在他那张染着点点血迹的老脸上留下了一道道脏兮兮的痕迹。
    沈婉芸很是嫌弃的别过了脸去，“别把自己搞得像是多委屈一样，你该知道，你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下人罢了，我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范管家，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要不是我好心将你留下，就凭你这种身份的人在这几十年里，能时刻看见本夫人吗？我没在早些年的时候就揭穿你这见不得人的心思，已经对你足够仁慈了！现在你既然选择杀了人，那就自己乖乖去投案，别继续留在这里脏了我沈府的门楣！”
    范沛的身子又踉跄了一下，他如今本就虚弱，之前一直都是靠着一口气在支撑着，此时彻底明了了心上人的真实想法，这个悲凉的舔狗像是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你这样想，你竟然是这样想的......”范沛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可我杀的是那恶意赖在沈府的混混，我杀他，也是为了你啊！”
    “你可别把这种屎盆子往我身上砸！”沈婉芸气的跳了起来，“你会干出杀人这种事，那只能说明你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是那种最下等，最低贱的贱奴！你比那些赖着不走混混要更加的恶心！”
    范沛看着眼前这个跳着脚破口大骂的老妇人，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
    短暂的愣神之间，范沛的思绪好像是回到了好几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沈婉芸时的画面......
    那时候，范沛刚被沈家从人牙子手里面买回去不久，他还只是府里面一个最普通的小厮，正在为自己终于能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而感到欣喜。
    沈婉芸这个沈家的大小姐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他眼前的。
    当时年轻貌美的沈大小姐就站在花丛之中，在她那张娇美的脸蛋对比之下，似乎满园的花朵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只是一眼，范沛就仿佛是丢了魂，尽管那样完美的大小姐并没有对他说哪怕一个字，但是尚且年轻的范沛已经在心底里下定了决心。
    像是沈大小姐这样貌美娇艳之人，自己一定要守护她一辈子！
    而从那之后，除了沈婉芸跟着夫家去了京城的那几年，范沛也一直都在遵守着自己当初的决定，一心一意的守护在了那个让自己一见钟情的人身边......
    但是此时此刻，范沛看着那个头发花白，脸上也长满了皱纹的老妇人，这般苍老又这般粗俗的样子，又哪里还有当年自己初见她时的模样？
    伺候了心上人几十年都从来没有后悔过的范沛心头突然就生出了一丝悔意......
    沈婉芸说是自己大发善心的收留了他，才让他这种身份低贱之人能够安稳的在这种气派的大宅子里面生活了几十年，如果他没有被留在这里，一定不会生活的这般舒坦。
    其实不是的，这几十年来，真正活的舒坦的人其实就只有沈婉芸一个。
    而范沛，他恍惚间好像透过面前这个多年的心上人看见了一个的朴素的身影......
    那是被他刻意忽略和遗忘了几十年的......发妻。
    若说舒坦，其实范沛这辈子最舒坦的日子是刚和李寒烟成婚的那些年。
    虽然在容貌方面，穷苦人家出身的李寒烟完全不能和沈婉芸那种千金大小姐相提并论，但是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李寒烟却一直都做的很好。
    范沛这辈子，自认为活的风光又肆意，但事实上，真正舒坦的只有成婚之后，沈婉芸还没有再次出现的那些年。
    因为只有在那段时间里，一直伺候人的范沛是被人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