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吕常为首,愿意跟着黄元回家的有八百多人,多是从南阳逃入益州的难民。返回荆州,黄元回家,他们亦是回家。
这支部队一时间少了三分之一还多,已将这支部队视作囊中之物的邓贤当然不乐意,但他也不敢反对。
此时人心尚在黄元这边,而且他一个外来户,想顺利获得刘璋支持,接手军队,也少不得黄元的帮助,只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件事。
黄元倒是不在乎邓贤的想法,没有自己支持,邓贤就是坐上那个位置也不稳。单是一个后勤问题,没有自己的帮助,邓贤暂时就解决不了,他不敢妄动。
黄元在马鸣阁军营又待了一日,然后便带着八百私兵返回阆中。
在此期间,就在他身旁白水关的赵韪仿佛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全无反应。但黄元很清楚,目前的博弈尚在成都,双方真正的较量尚未开始。
父亲已经去了,无可挽回,但自己绝不能让他们随意污了父亲的身后名。
临行前夜,黄元找到了邓贤,请他率领全军上下将领一起联名状告赵韪“临阵脱逃,故意坑害友军”之罪。邓贤一开始还不是很愿意,直到黄元告诉邓贤,这是“刘使君安排的,就等着舆论发酵,好拿下赵韪”,邓贤这才勉强同意。
刘璋当然没有这个命令,他只怕是根本不敢得罪赵韪,所以具体效果,黄元也不敢保证。
但是总得掀起一场风波,自己才有机会动手。
从马鸣阁到阆中,来时的路崎岖难行,回时似乎更加不好走。众人沿着西汉水(今嘉陵江)一路艰难前进,终于赶到了阆中。
去时母子同行,回来的时候便只剩下黄元一人。
进了家门,老二黄云带着黄豁、黄秘出来迎接。
黄云比黄元小两岁,今年十五,勇猛矫捷。有一回黄保带人围猎,遇到一只猛虎,身中数箭,被众人围住,却仍作困兽之斗,伏在地上,对着众人咆哮不止。众人皆知道黄云英勇,便打趣黄云敢不敢把老虎身上的箭拔下来。
黄云时年十三岁,二话不说,翻身下马,来到老虎身边,上前一伸手,便拔出一支箭来。那老虎吃痛,一声怒吼,跃在半空之中。
黄云见状,竟然也随即跳起,甚至比老虎还高半个身子。他眼疾手快,跃到空中,还伸手拔出老虎身上一箭。老虎落地,他也手拿两箭,闪到一旁。
众人无不喝彩,纷纷高呼黄云为“古之奔戎”。
高奔戎者,周穆王卫士,生捕虎而献之天子。
之前黄云一直代兄长在成都为人质,得到阆中报信,这才星夜返回阆中。
黄云大哭不止,上前扑到棺材旁,而黄豁则上前问道“大兄,阿母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黄元没有回答,而黄云也发现不对劲,便问道:“大兄,怎么有两副棺材?”
黄元还是没说话。
“大兄,你说话啊。”
“另一具是阿母的!”
黄豁震惊万分,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阿母去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出事了?”
“阿母舍不得阿父,便选择了追随父亲而去。”
黄豁听后,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年幼的黄秘和黄冲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大的哭,小的也哭,场面凄凄惨惨,让人不忍听闻。
黄元看着几个弟弟,没有说话,只得众人哭够了,方才将几人唤起,又叫来了管家合伯,让他指挥众人将黄保、庞氏的棺材搬到家中,布置灵堂。
黄元除了有个叔叔,家里其他能做主的都没有。
这时黄权也闻讯赶来,见到兄长棺材,大哭不止。黄元将黄权唤起,请他妥善安排好跟自己回来的八百士兵,短时间内自己无暇顾及这些人,但也不能慢待了。
从现在开始,黄保、庞氏的葬礼也算正式开始,家里顿时忙了起来。而黄元身为孝子,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去守灵。
第一日似乎最是漫长,黄元宁愿现在给自己安排一些事,也好过在这苦苦熬着。
到了三更天,夜深人静,最年少的黄冲已经在黄元怀里睡着,二妹黄韡也被大妹黄宪给哄睡,而黄豁、黄秘跪坐在地上,虽然疲惫,却还是强撑着精神。
“豁子,带着秘子、冲子和宪儿、韡儿他们去睡吧!行孝不在于形式,你们还小,累坏了身子让阿父、阿母在天上也不得安宁,反而不孝。”
父母不在,黄元便是一家之主。黄豁从兄长怀中接过黄冲,带着弟弟妹妹们进入内室。
至于黄元和黄云年纪大了,自不能跟小孩子一样,别人会笑话。
过了一会,黄豁便出来又跪到黄云身边。
黄元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黄豁回道:“大兄,我年纪大了,便陪着你们吧。”
黄元见三弟坚持,便没有拒绝。
兄弟三人继续跪坐在灵前,等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时黄豁问道:“大兄,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回荆州,回江夏。”
黄云听了,立刻问道:“大兄,咱们不给父亲报仇了?”
“我们的仇人是谁?”
“张卫,还有赵韪。”
“你想怎么报仇?”
“我要从军。”
“然后呢。”
黄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实在想不出办法,便愤怒地说道:“大不了我去刺杀他们,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胡闹!”
黄元厉声说道:“匹夫之勇,敌一人者,能成何事。”
“可也不能不报此仇吧。”
“诸事由我,你们不必费心。云子,你今年十五岁了,圣人说‘十五志于学’,我知你勇武,可一夫之勇,有勇无谋,哪怕强如项羽,又有何用?你学书不成,学兵法也只是略知其意,不肯竟学,终是不行。往后你每天读《春秋》,一日不可停歇。”
“大兄!”
“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会抽查你的课业,若是不成,你且等着。”
眼看黄元动怒,黄云也不敢说什么。
而一旁的黄豁似乎知道兄长在等待什么,低声问道:“大兄,父亲之事,刘使君怎么说?”
“是啊,刘使君会作何选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