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度费了好大功夫,终于见到了杜伯持。
二人再见,一如既往地热情,熟络,礼敬,仿佛之前的明争暗斗,不曾存在一般,大家还是亲密无双的盟友。
双方坐下,杜伯持便道:“子制,前两日前往沅陵视察,倒是让你等了几日,这武陵郡实在太大了,又道路难行,我本准备修一下前往沅陵的道路,可是郡府竟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杜伯持以为郑度是来求援的,所以不待郑度开口,便抢先哭起穷来。
郑度心思通透,如何不明白杜伯持之意。
“是度不请自来,还请府君恕罪。度此番前来,并无他事,乃是我家明公听说张羡要攻打汉寿,特来让度询问一下府君,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杜伯持敷衍地听着,忽然反应过来。
“攻打汉寿?”
杜伯持连忙说道:“子制误矣,张羡部怎么会攻打汉寿?”
郑度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是攻打汉寿啊。”
“不是作唐吗?”
郑度笑道:“府君从哪听的消息,怎么会是作唐呢?张羡虽然与我家明公有杀子之仇,可张羡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区区一子,如何比得上武陵郡。
张羡今已出兵造反,自然是要先取武陵郡,全据荆南,守长江天险,再取江陵,进而攻打襄阳,夺得荆州,拿下一个作唐,有何意义?”
杜伯持被弄糊涂了,可是郑度这话,似乎也没有错。
“这!”
“府君,张羡图谋武陵郡,已是事实,其部来势汹汹,兵锋直指汉寿。我家明公着实担心府君挡不住张羡贼军,这才派我前来支援。若是府君不相信,度也只能回去复命了。”
杜伯持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盯着郑度问道:“黄校尉在作唐准备如何御敌?”
“我部家眷、百姓,俱向孱陵、零阳二地疏散,随时准备撤到江陵,我家明公决定坚壁清野,集中主力,与敌在作唐相持。
虽张羡实力强大,但我军毕竟人马众多,哪怕府君这里兵败,我军亦能守到刘使君援兵到来。”
杜伯持整个人都要不好,你守得住,我守不住。
武陵郡有郡兵不到三千,分布在临沅、汉寿、沅南(治今湖南省桃源县东)三县。这点兵力,连给张羡塞牙缝的都不够,更别提守城。
“张羡与我并无仇怨。”
郑度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府君啊府君,我真不知该说你是良善还是幼稚。张羡都反了,何谈仇怨?难道商汤灭夏,武王伐纣,也是因为他们有积怨吗?
张羡志在吞并荆州,就一定会拿下武陵郡,否则他根本无力北上,若是府君不信,那拭目以待。”
郑度说完,就要离开,杜伯持赶紧一把将其拉住。
杜伯持本就对张羡满是戒备,此时也信了郑度的话。他手中无兵无将,若是张羡前来,只能倚仗黄元,自不能让郑度离开。
“子制,你之良言,我当然相信。今黄校尉派你前来,必有良策,敢请言之,我感激不尽。”
此时主客身份易位,郑度反倒不急了。
“府君,我能有什么良策,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羡来攻汉寿,不过是尽力挡之便是。”
话虽如此,难道让杜伯持用自己的身躯去阻挡敌军吗?
杜伯持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模样显得温和,亲切地说道:“子制,咱们是盟友,武陵郡和作唐更是唇亡齿寒的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临沅三县被张羡攻破,难道作唐能独善其身吗?
张羡讨伐作唐,我可没在一旁袖手旁观,正准备送两千石粮草,支援你们。”
郑度顾作吃惊道:“府君,不是郡中一文钱都没有吗?”
“哪怕我饿肚子,也不能让前线的将士们饿肚子。张羡此贼,狼子野心,乱我荆州,实在是可恶至极,若不除之,我荆州八郡便要生灵涂炭了。”
郑度看着杜伯持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也不得不感叹对方戏演得真好。他怕再演下去吓得杜伯持直接投了张羡,只得说道:“既然如此,作唐可出兵一千五百人支援,帮着明公守汉寿,再多肯定不成了。”
武陵郡在汉寿不过驻兵八百,若是别的时候,杜伯持绝不会让两倍于己的军队进入汉寿,可此时他只恨一千五百人太少。
“子制,区区一千五百人,是否略有不足?”
“府君,我们也得守卫作唐,能挤出三曲兵马,已经是尽力了。”
杜伯持还想再言,为郑度拦住。
“府君,绝不可能再多。你且放心,只要守上两个月,刘使君的兵马便到了。”
杜伯持听后,只得叹了一口气,兵是人家的,他也不能强求。
郑度之后又跟杜伯持商谈了出兵细节,这才离了郡府。他刚回馆驿,张裔、习珍二人便赶紧前来问询。
郑度笑道:“三曲兵马入驻汉寿,武陵郡不仅负责他们的衣食,还额外赠送给咱们两千石粮草。”
二人听后,俱是大惊。明明是作唐求杜伯持,如何反过来了。
郑度也不细说,而是安排道:“君嗣和我前往汉寿,帮着吕秉之守城,而文宝(习珍字)则前往沅陵,打探武陵各地五溪蛮人的动向。”
二人俱是领命,张裔有些担心地问道:“虽然咱们成功进入汉寿,可是张羡之兵,未必会来攻此地,我担心贼军从益阳直扑作唐。”
郑度道:“入汉寿之事,由咱们负责。而将张羡所部引向汉寿,则是吕秉之的事。”
第二日一早,郑度便辞别杜伯持,向东北而去。
杜伯持经过一夜的思索,也反应过来,他也并非只有跟张羡对抗这一条路可走。刘表、张羡,二人相争,胜负难料,他自然要多一份选择。
于是杜伯持命心腹常高,携带厚礼,前往临湘。双方保持一个良好关系,一旦临沅真的守不住,他还能投靠张羡。
杜伯持又遣心腹前往汉寿,去见汉寿守将王伟,令其择机而守,不可与张羡军死拼。
虽然现在和黄元军是盟友,可真到了无能为力之时,他也只能将之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