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之后,黄元便请杜伯持将之前从沅南县逃回的官吏唤来,向他们询问贼军的情况。
最先上堂的乃是沅南县长,名叫刘肃,泉陵(治今湖南省永州市北)人,长沙定王刘发之孙泉陵侯刘庆之后,与当今天子是同一个祖宗,勉强也算宗室。
可此人全无半分宗室的气度,见到黄元,便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问及沅南之事,也是支支吾吾,难以回答。
黄元着实怀疑此人是怎么如他所言,一路杀出沅南城的。
眼看从此人这里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黄元只得让杜伯持将其他人都唤来。
可是其他人亦如刘肃一般,既不知道蛮人数量,也不清楚蛮人布置,有用的东西什么也说不出来,这让黄元颇为狐疑。沅南没多少守军,守不住城也可以理解,可是连贼人的情况都不了解,着实有问题。
折腾一上午,黄元几乎一无所获,便让众人散去。
杜伯持也看得有些尴尬,只得说道:“贼军势大,我麾下也无能人,倒是让黄府君看笑话了。”
黄元对此,不置可否。
杜伯持便邀黄元前去赴宴,以感谢黄元的来援。黄元虽然并无心情,但也不好拒绝,便去赴席。
就在这时,阳群来到黄元身边,低声奏报,有一少年,自言是沅南县主簿胡绲的外甥,跑到谢旌军中申冤,谢旌不敢擅专,特来奏禀。
黄元听到沅南县,心中一动,立时让人将此少年送来。
很快一少年入内,此人年不过十四五,尚显稚嫩,但面色却显得有些坚定。这少年自言名叫车浚,武陵作唐人,是沅南县主簿胡绲的外甥,状告沅南县长刘肃,害死了他的舅舅胡绲。
车浚父母早亡,寄居于舅舅家。他虽然年幼,但能力出众,因此便给其舅父胡绲担任幕僚,帮着他处理政事。
乱起之后,蛮人直奔沅南县。眼看贼军来势汹汹,沅南县长刘肃大惊失色,根本不敢与敌交战,便要弃城逃走。
胡绲得知此事,赶忙追上刘肃,拉着刘肃的马缰说道:“武陵蛮人见我无儆备,方敢乘闲而进,明廷乃一县之长,担着全县百姓的生死,如何能弃城而逃?还请明廷速速返回,组织百姓御敌。”
刘肃早吓破了胆,如何愿意回去。眼看胡绲阻拦,他竟然拔刀训斥道:“速速给我让开,否则绝不饶你。”
胡绲见状,不仅不让路,反而上前抱住马首,不让马儿行进。
刘肃大怒,竟然持刀杀了胡绲,逃往临沅。
时车浚跟在其舅身边,眼看其舅被刘肃杀死,只得藏于乱民之中,来到汉寿,寻机为其舅报仇。
黄元听后,勃然大怒。
“你可有证据证明此事?”
“刘肃随行之人,尽见当日之事。”
黄元让车浚退下,便跟杜伯持说道:“杜府君,此贼临阵脱逃,丧地失民,罪该万死,宜立刻斩首示众。”
此时的杜伯持满是尴尬。一方面因为刘肃的丑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人来伸冤,竟然不寻他这个太守而寻黄元,着实让他难堪。
杜伯持虽然痛恨刘肃,却仍是说道:“黄府君,此子所言之事,未必是真,单凭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黄元看了杜伯持一眼,方才解释道:“杜府君,此事十之八九,应是为真。最重要的是,城中百姓,对于蛮人畏之如虎,若是刘肃弃城而逃的消息传出,怕是有人便会效仿,城中百姓也会怀疑我军的决心。非得用刘肃的人头,告诉阖城百姓,我军破蛮之心坚定,绝不会后退半步。”
“可刘肃出身泉陵刘氏,黄府君应该知道,泉陵刘氏,在荆南的影响力很多。”
“杜府君,我非好好先生,否则也不能纵横荆南,既然府君担忧,这人便让我来杀,所有责任,由我一人担之。”
杜伯持眼看黄元坚持,也不好拒绝。
黄元当即让人抓了刘肃,粗略地审问之后,便拉到闹市之中,砍了脑袋,其随行从吏,亦被诛杀。
一众百姓听到此事,纷纷叫好。那些原本准备离开临沅,逃亡异地之人,此时也放下心来,纷纷不走了。
杀了刘肃,人心为之一定,黄元于是调动各军,和杜伯持一同兵发沅南。
武陵郡官府对蛮人畏惧,实际上蛮人对官军更加害怕。后人以为的山中蛮人如同野人一般,茹毛饮血,身高一丈,有生撕虎豹之勇,实际上的蛮人多是身材矮小,面黄肌瘦,既无兵器,也无甲胄,一汉当五胡,便是如此。
眼看官军追来,这些蛮人根本不敢与官军交战,立时退入沅南城中。
黄元所部来的匆忙,并未携带攻城器械,于是便屯于沅南城东北,打造云梯、冲车,做攻城的准备。
到了夜里,黄元正在巡帐,正巧遇到一杆旗帜折断。
随行的郑度见状,立刻说道:“今旗帜为风所折,蛮军必来劫营。”
没过多久,庞统也来见黄元道:“方才西南风起,吹折牙旗一面。明公以为,主何吉凶?”
黄元听了,不由大笑,庞统一时莫名其妙。
“士元表兄以为何意?”
“蛮军必来劫营。”
“你是从何看出的?”
“此乃观天之术。”
黄元更是大笑不止。
“表兄,说实话。”
庞统眼看故弄玄虚,根本蒙不得黄元只得说道:“我军大军压境,蛮贼必然心中畏惧,内部生乱。田瑕若想安定人心,最好的办法便是取得一场胜利。
若是正面交战,蛮贼畏惧,根本打不赢。田瑕便只能趁我立足未稳,发动突袭。一旦得手,必然使得蛮贼军心大振。”
黄元笑道:“不是天机了?”
庞统听后,一时尴尬。
“我也如此判断,所以故意让人外松内紧,希望这些蛮贼能够自投罗网。”
看着庞统的模样,黄元笑道:“士元表兄,咱们都不是外人,有事直说便是。”
庞统木讷地点点头,一时羞愧不已。他突然发现,黄元跟他所熟识的襄阳那群人,有着本质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