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离开的背影都透着一股着急的味道。
乔颜看着她的丸子头消失在视野里，这才进了屋，关了门。
算下来，四楼这么一层，除却陈梦的男友，好像就只剩403的没见过了。
回到屋里，她先把包子吃了，随后查看了一下笔记本内的邮件，很好，暂时没有工作找她！
合上笔记本，乔颜又在手机里查看了一下自己银行卡内的余额，换锁是能支付得起的，但是换房子，又是一个押一付一就付不起了。
搬家暂时是不可能的了，除非公司突然发神经，一口气给她发上个三四个月工资。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乔颜随口吐槽了一句，去把堆放在厕所里的清洁工具拿了出来，打算来个大扫除，正好再查一遍有没有摄像头。
她对昨晚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总觉得不太对劲。
一劳动起来，时间似乎就变快了，等她打开窗户准备擦窗的时候，才发觉已经快十一点了。
外头的天光正是最亮的时候，乔颜从窗户处往下看，发现已经有两三个住户在往里走了，应该是下班回家休息，就是不知道住的哪一个屋子。
她匆匆抹了窗子，之后便任它开着通气，回屋里头收拾残局。
等她清理完最后的厕所，把工具都放好后回到客厅，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十二点。
一个早上居然就这么过去了，乔颜有些恍惚。
桌子上的包子已经冷掉了，但她不是很在意，只是坐到沙发上小口啃食起来，咀嚼得很慢，估计是累的。
【怎么感觉……】
【我也觉得……】
【什么？你们觉得什么？】
【没有活力。】
【好抽象，什么意思？】
【就是感觉乔姐进了这个副本之后，整个人好像蔫蔫的，没什么活力的样子。】
【对，像是缺水后发皱垂落的花！】
【你们这么一说，好像是哦，我看乔姐的那些视频，在之前的副本里，人好像没有这么的……安静？】
【我就觉得很正常，我每天上班都是这个状态。】
【哈，大家都是活着的尸体罢了。】
【别说这个了，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像是在烧什么？】
【还真是！着火了吗？！】
乔颜也闻到了，一开始那味道还不是很明显，只是被外头吹进来的几缕风带了进来，吹过了她的鼻尖，淡淡的，闻不出什么。
但慢慢的，那味道变得浓厚起来，不需要风，自己就钻进来了，随后迅速的充斥了整个房间。
乔颜连忙放下啃了一半的包子，快步走到了窗边。
似乎不是着火了，不然楼下不会一个逃跑的人都没有。
那又是哪里来的烟味？
就在她打算要不出门看一看的时候，一阵吱吱啊啊的乐器声响起，每一个音调都拉得很长，带着一点颤，听着像是哀曲。
她一下子更疑惑了，这是个什么事？
到底乔颜还是出了门去，不弄清楚那味道和声音，她实在不安心。
出了屋子，乐声就不见了，可能是一曲已经结束。
乔颜吸吸鼻子，居民楼的楼道在这个时间点借着天光从而有了些许光亮，不再那么的昏暗，但仍旧不能改变它狭窄的现实。
有人扛着桶装水上楼，身上穿着的似乎是某种制服。乔颜侧着身子让对方通过，又看他的后背。
那衣服果然是制服，上头印着送水公司的名称和联系电话。
她沿着墙壁下了楼，除了刚刚那个送水的人，就没有遇到其他人了，这恰恰印证了她关于不是失火了的猜想。
太平静了。
顺着那焚烧的味道，她一路绕到了小区之外，向左拐，这才知道，原来小区左侧的围墙外，有一个砖红色的葫芦状的焚烧炉。
而此时，有两个穿着白色丧服的人正面对焚烧炉，背对着她，往里丢着黄白色的印刷纸钱。
乔颜犹豫了一瞬才向前走近一些，想看得清楚一点。
走近了，便能够听到那两个一身白衣的人压抑的哭声，他们的左手各自捧着一叠厚厚的纸钱，右手拇指撵动，配合食指一起，将那些纸钱稍微折了一下卷在一起。
等到右手上积累了一小叠，便手带着身子向前一伸，将那一小叠全都放到了焚烧炉里。
有风吹过，炉内的一部分灰白色纸灰被吹出来，飘散在空气中，像是不怎么干净的雪。
纸灰有的稍大一些，有的小一点的，细细密密的落了一部分在乔颜身上，她不得不伸手把它们拍掉。
但是乔颜不知道，这纸灰很容易散，不用吹的用手去拍，只会将它拍散在衣服上面，在衣服上留下灰色的一片痕迹。
看着衣服上的灰色痕迹，乔颜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
她又看了那两个人一眼，便决定回去了，反正味道的源头现在也找到了，这外面安静得要命，这会儿回过神来乔颜总觉得待这儿不太安全。
她转身往回走，鞋子踩在落到地上的纸灰上，将它们碾成了一滩粉末，自己的鞋底上也沾了不少，以至于之后的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了一点痕迹。
“子怡。”就在她走到拐角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声，喊了她的名字。
乔颜回过头去，她的身后除了那个砖红色的焚烧炉和一高一低两个白色身影，再没有别人了。
她突兀的打了个激灵，觉得巷子有点冷，连忙加快了脚步。
只是拐弯时，她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巷子里，就像是某种错觉，在纷纷扬扬的漫天纸灰里，她看到高大一些的那个身影似乎转过了头来。
“！”乔颜心口一跳，顿时往前迈了一大步，靠着墙壁藏起了自己的身形。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她才又试探着探出头去看巷子里。
人没了。
乔颜双手环抱住自己，那两个人不见了，只留下焚烧炉里还没烧完的纸钱。
风一吹，其中一张烧了一半的纸钱带着点点火星像是有生命一样飘到了乔颜跟前，吓得她连续踩了好几脚，将那火星全部踩灭。
-
乔颜回到家中没过多久，余师傅就上门来了，这里的屋子虽然没有猫眼，但是有旧门铃，叮咚一声响把窝在沙发上捧着水杯的乔颜叫回了神。
随之而来的是余师傅的喊声：“姑娘，我，老余，来换锁的。”
乔颜连忙放下了水杯，带着自己沾了些暖意的手开了门。
老余背着一个大黑色书包，见她开门打了声招呼，包往地上一放就开始拿工具。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乔颜就靠在一边的墙上看。
换锁的动静不大不小，工具用起来的时候声音在所难免，惹得404的陈梦开门出来瞧。
“换锁啊余师傅。”陈梦也是认识老余的，走过来打招呼，老余百忙中抬头应了她一声。
陈梦出来后也不急着回屋，就和乔颜站在一块聊起了天。
乔颜干脆就把味道的事情问了，陈梦只是淡定的点点头：“习惯了就好了，这一块年轻人少，住的多是中老年人，现在也就他们还坚持着一些习俗，逢日子就要烧纸钱，也不知道怎么记住的那么多日子。”
“总得有人记得。”老余插了一句嘴。
“是。”陈梦没有和他辩解的意思，乔颜觉得她这样做挺好的，因为很多时候，年长一些的人的思想是很难被改变的。
想一想，人家大半辈子都是这么过来了，怎么可能因为你一两句话就抛却前尘？
所以比起劝他们如何如何，不如随他们去，免得徒增口舌之争。
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临近的几户人家身上。
“我是真羡慕人家一家三口，感情特别好，我就希望我将来和我男朋友结婚了，一年又一年，也能这样好。”陈梦说着，眼中浮现出明显的向往。
“会的。”乔颜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空气中已经没有了焚烧东西的味道了，但空气也算不上多清新，风也止住了。
“说来，好像有几天没看到403的陆爷爷出门了。”陈梦看着403的房门，突然道，“去哪了吗？”
余师傅也抬头看了眼403，“我记得他就一个人，能到哪里去？”
“您认识他？”乔颜问。
“算不上认识，给他修过几次水管，通过下水道，聊过天。”余师傅摇摇头：“我记得他说自己早年和妻子分开后住进了403，唯一的女儿也去世了。”
“好惨啊……”陈梦的眼圈发红。
顺着余师傅的话，乔颜看了眼403紧闭的房门，就在某个不好的想法浮现的时候，那里头传出来一阵乐声。
和她中午那会儿听到的，是一样的。
“啊，他在拉二胡！”陈梦惊讶的捂了下嘴，随即给乔颜解释道：“陆爷爷拉得一手好二胡，虽然不是每天拉，但隔三岔五就能听到他的二胡声。”
乔颜点点头，“我中午有听到过。”
“啊？”陈梦听了她这话却是一愣：“是吗？我怎么没听到呢？”
“……”
乔颜只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呼吸不过来，来自403的二胡声，住在404的陈梦难道不应该听得比她清楚吗？
“你真没听到吗？”乔颜笑得有点勉强的问。
陈梦看她一眼，随后眼神往右上方瞟，似乎是在回忆。
没一会儿，她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的吧？不过我当时睡午觉呢，可能睡得沉没听到。”
这个解释让乔颜稍微好受了一点，“那可能是睡着了没听到。”
这事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余师傅很快换好了锁，试了一下发现没问题后就收了乔颜剩下的那部分价钱，背着自己的包走了。
“谢谢您，路上小心。”乔颜叮嘱了一句，便见余师傅突然抬头快速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点点头：
“小姑娘，你也是啊。”
余师傅走了，陈梦便问乔颜她的晚饭吃什么，二胡声还在继续，曲调还是很哀伤，在这个背景音下，乔颜摇摇头说自己不会煮饭，应该去外面找吃的。
“哎呀！那你不如来我家吃！”听到她这么说，陈梦三两下就把乔颜今晚的晚饭定下了。
“我以前也不会煮饭，但不工作了之后就开始学，现在做得有模有样的！”
乔颜点着头听她夸自己的厨艺，然后就这么确定了自己今天的晚饭。
等和陈梦分别回了屋，乔颜就收拾了自己桌上冷掉的包子，然后去查看了一下邮箱。
这回有工作信息来了，她干脆就在房间里把工作处理了。
整个过程中，二胡声一直没有断过，这位陆爷爷精力还挺好。
处理完工作，差不多三点半钟，乔颜觉得自己还可以眯一会儿，于是定了个六点的闹钟，爬上床合眼休息。
她实在是有些累了，很快就伴着二胡声入眠，便也不知道二胡声又是什么时候停的。
这一觉睡得不算特别安稳，好像睡着了又好像还醒着，渐渐的还听到了很多不同的人声，不知道在说什么。
“子怡。”
“子怡。”
“子怡。”
……
乔颜听到有人在喊她，那声音有时候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有时候又像是就在她的耳边，让她不由得蹙起了眉。
“……谁？”她在半梦半醒间挣扎着，全世界仿佛都是那个在喊她的声音，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四肢也没什么力气，还有些许的心悸，流了一身汗。
叮—咚——
一声门铃声就像斧头一样劈开了这困住她的梦魇，乔颜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快速弹起，捂着狂跳的心脏大口喘气。
她这是怎么了呢？
叮—咚——
又是一声门铃，她脚步虚浮的去开门，正正对上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
“你好，子怡女士对吧？”
乔颜还没开口，其中一位展示完证件的警察就掏出本子和笔率先开口问话，于是乔颜略显呆滞的点了点头：“对，我是。”
她可以感受到另一个警察往她屋子内瞟的目光，于是移步让出了些空间：“额，你们需要进来吗？”
“不急。”做记录的警察道，“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取得合法搜查的文件再来找你。”
“啊，好。”
见乔颜一副懵的表情，那警察皱了下眉，问：“方便说一下您今天到目前为止都在做什么吗？”
“……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