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爷爷和他妻子的结婚照吧？”谢全用气声说话，视线也不落在照片上，就往屋内两边瞧，那小偷小摸模样衬得乔颜是如此的正直。
    尽管他们现在做的是同一件事。
    乔颜点点头，将照片递给他：“收着。”
    “不好吧？”谢全接过照片，有些犹豫。
    “反正已经丢过一回东西了。”乔颜道：“就当是照片也见鬼了吧。”
    谢全没有办法反驳，反正今天椅子的事最后似乎也不了了之了，所以他把照片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陆爷爷是自然死亡的，屋内自然没有那种刑侦片内的什么血迹啊打斗挣扎之类的痕迹，甚至连他“生”的痕迹似乎也不是那么明显。
    “这个是不是……没检查？”就在乔颜打算离开房间的时候，谢全突然叫住了她，指了指屋内的床铺。
    床不大，被子铺得很平整，两个枕头也规规矩矩的摆放着，看着不像是有什么的样子。她刚刚看了床下，什么也没有，至于床铺，还真没翻。
    想到这里，乔颜停下了脚步。
    灰色的被子被掀开，一股尘土味扑面而来，被子下方白色的旧床单露出来，上面已经起球了。
    但床铺上的确什么也没有，乔颜又把枕头拿起来检查，枕套里也没藏什么东西。
    “那。”谢全伸手一指，乔颜拿着手电照过去，谢全指的地方是床靠背的位置，和床垫连接的地方形成一小块阴影，那里靠近床铺另一头的部分似乎塌陷进去一小块。
    乔颜皱起眉，谢全倒是机灵，立马就说他过去看。
    眼见他绕到床的另一侧，弯腰去抠那阴影里的东西，半天抠出来一个黑色的东西。
    谢全仔细查看了一下，“怎么有个小蝴蝶结？”
    他手长，伸手一递就把蝴蝶结递到了乔颜伸过来的手的手心里，另一只手还不忘举好手电给乔颜照明。
    “这个蝴蝶结……”乔颜皱紧了眉头，她看这个小蝴蝶结特别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过。
    “可能是饰品或者衣服上的装饰掉下来的？”谢全猜测，但又觉得奇怪：陆爷爷这么有少女心？”
    从他的屋子风格判断，显然不是的。
    “没别的了吗？”乔颜问，谢全又伸手摸了摸，随后扒开一点床垫往深处探，结果还真有点别的。
    “卡着了。”他把手拔出来，用了点力气将床垫往后拖了一点，那卡住的东西很快就被取了出来。
    “玩偶。”谢全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这接二连三发现的东西，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屋子里的样子，画风和屋子格格不入的，但又确确实实就在这个屋子里存在着。
    那是一只洗得挺干净的小熊玩偶，有些褪色，右耳边上秃了一小块，残留了一点胶痕，整体看上去有些旧，但不至于破损。
    乔颜从谢全手里接过那只玩偶的时候，脸色有些奇怪，谢全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问她：“玩偶有什么问题吗？”
    “……”乔颜把刚刚那小蝴蝶结放到了小熊耳朵边秃了的那一小块上面，正好合适。
    这只小熊玩偶她在此之前已经看到过了，就在陈梦的家里，一模一样的，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她会觉得那蝴蝶结眼熟。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陆爷爷的家里会出现一只和陈梦家中一样的小熊？难道只是单纯的撞款吗？
    乔颜更倾向的答案是“不是”。
    “走吧。”拿好小熊，乔颜对谢全道，后者啊了一声，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但一走出了房间，乔颜就察觉到了不对。
    有什么声音……
    谢全也听到了，瞬间抓紧了手里的手电筒，他张嘴想和走在前面的乔颜说些什么，但第一个字刚蹦出来，乔颜就转头把一根食指放在了嘴唇前方，示意他安静。
    水滴的声音不快，像是那种用久了的水龙头十分自然的漏水声，如果是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个声音，但他们之前进来时屋内分明是没有这个声音的。
    有冷汗从谢全的额角滑下，从那把椅子开始，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玄幻了，某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踏入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两个人的脚步都变得格外的小心，尽量做到不发出声响，寻着水滴声的方向慢慢走。
    说到底屋子里也就几个地方有水龙头，一个是厨房，另一个便是厕所，分设在屋子里不同的两边，所以不难分辨。
    谢全把手电筒关了，黑暗里，他看到乔颜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厕所，这种在恐怖电影里绝对禁忌的地方，谢全顿时紧张了起来，但就算害怕，他还是选择走到了乔颜前面。
    【还挺勇敢的。】
    【如果腿不抖就更好了。】
    【乔姐：不是，他干嘛挡住我？】
    【你们真的是……谢谢啊，本来还有点紧张有点怕的。】
    【氛围终结者，弹幕老师。】
    【嘘！你们说话小声点！】
    【这个已经带入了。（小声）】
    【你也不遑多让（小声版）。】
    厕所的门是开着的，因为比较小，而且一览无遗，所以当时两人只是简单的扫过，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又要再来一趟。
    里头的浴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了，黑色的，遮得很严实，滴水的是洗手池上的水龙头。
    谢全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临门一脚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乔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行就让开，谢全顿时坚定的摇了摇头，迈出了那一脚。
    在他进入厕所的一瞬间，水龙头的水就止住了，谢全人也止住了。
    乔颜从他身侧的空间穿过，径直走到了里面去，颇有种敢死队的味道在身上。
    她摸了一下洗手池的边缘，按理说就那几滴水，洗手池边缘应该是干燥的才对，但乔颜却摸了一手湿润。
    她皱了皱眉，那湿润的触感不太像是水，于是抬手凑近闻了闻，——是血。
    乔颜没有声张，只是缓缓的垂下了手，忽略心底萌发的不适感，随后用干净的那只手扯了扯谢全的衣服，从他手里拿过手电筒。
    两个人在黑暗中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严肃和紧张，黑色的眼珠紧紧的盯着浴帘。
    只是他们两个人还没动手呢，浴帘内倒是率先传来了哭声。
    “呜呜呜……呜呜呜……”乔颜离得近一些，被吓了一跳，好在这几天受到的惊吓不少，没有叫出声来，但还是一整个头皮发麻。
    这哭声很明显就是从浴帘后方传出来的，还是女人的哭声。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小小的浴室内听得格外清晰，同时也有些瘆得慌。
    谢全犹豫着要不逃跑吧，伸手轻轻点了点乔颜的后背。乔颜的注意力都在哭声和浴帘上，猝不及防被人点了两下后背，还以为是什么呢，差点吓出个好歹来，随后在黑暗里狠狠地瞪了谢全一眼。
    谢全尴尬的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不敢再动作了。
    “呜呜呜……呜呜呜……”哭声还在继续。
    乔颜又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伸手可以够到浴帘的位置，无声地轻缓的呼出一口气，随后带血的手抓住浴帘猛地拉开，另一手同时打开手电筒让光直直照过去。
    乔颜的动作又快又准，谢全屏住了呼吸直勾勾的看着，让人意外的是，浴帘后什么也没有，哭声也戛然而止。
    乔颜顿时皱起眉，手电筒的光打到了墙上，随后随着她的动作下移，落在了浴缸里头。
    那里面一片洁白，只有出水口的地方堵了一团东西。
    乔颜凑近了一点，谢全连忙上前来。
    哭声没了，谢全又行了。他伸手去扯那黑色的一团，神情有些嫌弃：“是头发，陆爷爷是不是有点不爱干净了。”
    “陆爷爷是长头发？”乔颜的声音在他耳后幽幽传来，谢全顿时动作一滞神情一僵，
    “你别吓我呀……”
    “你自己看。”乔颜抬了抬下巴，谢全手里那团头发已经被他往上扯了一段，却不见彻底被扯出来，往下还有一些堵在出水口下方的样子。
    男性少有留这么长的头发的，陆爷爷就更不可能的。
    他着急忙慌的松了手，听到乔颜道：“其实我不打算拿那头发的，我就想看看。”
    【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知道不合时候，但是我还是没忍住。】
    【我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只要有一点好笑，我就会笑出来。】
    【每次进入氛围和情景的时候，总会发生这些出乎意料的事情让我走出来，感恩。】
    【靠，那头发是不是自己在动？】
    【你知道这一幕对长头发的人来说有多恐怖吗？我家厕所经常有我的头发堵在出水口……】
    “它动了！”谢全吓了一跳，指着那团头发拉着乔颜退开来。
    浴缸里，那黑色的一团头发的确自己动了起来，像是藤蔓一样从出水口“爬”了出来。
    它无穷无尽的疯长，很快把浴缸给遮盖住了，还在接着往外爬，同时女人悲伤的哭声再次响起。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孩子……我的孩子……”
    乔颜和谢全被头发逼着一点点往后退，洗手盆的水龙头自己吱呀呀的转动，水一下子哗啦啦的全都迸发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是男性的咳嗽声，咳得很严重，随后还有漱口的声音，很快又变成了溺水一样的咕噜声。
    一连串的声响让人的耳朵格外的忙碌，明明目之所及一个人也没有。
    “嗬——咕噜——咳咳咳，嗬，咕噜噜……”这个男人像是在经历某一种酷刑，反复的被按压进水中，又不致死。
    “为什么，为什么……孩子，我的孩子……呜呜呜……”
    女人的哭声愈发凄厉了，像是在埋怨。
    “咳咳咳，我，我……咳咳咳……嗬咕噜噜……”明显苍老的声线，乔颜和谢全都反应过来了，那个遭受折磨的人，应该就是陆爷爷。
    但问题是，女人的声音实在很年轻，又说着些孩子什么的话……
    “他的女儿吗？”谢全有些疑惑。
    乔颜没有回答，她和谢全一边后退一边思索着，如果女人是陆爷爷的女儿的话，那对方嘴里的孩子，应该是指陆爷爷的孙子？
    女儿已经去世这点能够对上，但陆爷爷应该没有孙子吧？
    思来想去，乔颜觉得这个思路应该是错的，可一时间她也没有办法接着分析了。那头发源源不断的冒出来，爬满了厕所，隐隐有要朝外面爬的趋势，女人的哭声也愈发尖利，男声倒是消失不见。
    乔颜将厕所门快速的合上，但门并非严丝合缝的，头发还是从缝隙里争先恐后的挤了出来。
    “我们走。”她道，和谢全跑向门边，关了手电筒钻了出去。
    外面还是那么的安静，屋内女人泣血的声音半点也没有传出来，今晚的天上多了一轮半圆月，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乔颜走在前面，谢全断后，现在他们最好就不要接着留在四层。
    二人爬上楼梯，那坏掉的灯此时居然复活了，啪的亮起了一下白光，跟照相馆里闪的大灯一样，二人双双五官皱起，脚步停了一下。
    也是这一下的停顿，他们再睁眼，上方五层的楼梯口处，就多了一个女人。
    头发大概到腰际，在夜色里因为点点月光而显得很有光泽，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腰部有一条红色的抽绳，在身后系了一个不明显的蝴蝶结。
    她背对着楼梯，坐在那张乔颜和谢全无比熟悉的小木椅上，怀里似乎还有什么。
    是一个孩子。
    黑色的短发垂下，落在女人青白色的小臂上，露出的一点儿额头和女人的肤色一致。另一边，孩子的双脚垂在椅腿一半的位置，一双棕色的小皮鞋套在小小的脚上。
    “娃娃乖，娃娃乖，躺在妈妈的怀抱里，安静的睡呀睡……”
    “娃娃乖，娃娃乖，躺在妈妈的怀抱里，乖巧的睡呀睡……”
    有风吹过，乌云稍微掩盖了一点月亮，女人的身体像是被风吹的，开始轻轻的摇晃，哼唱着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