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啥？”狼妖响亮的声音自二人身后传来。
    裴清光和孟流景毫不设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个激灵，如触电般警惕回身，狼妖见二人严防死守的架势，没忍住笑了两声，打趣道：“你们这两个小家伙，白老头设下的结界，外人哪能轻易闯进来。”
    孟流景也觉得自己方才的阵仗有些大，不过天地良心，他可没有被突然出现的狼妖吓到，而是被裴清光的激烈反应吓到。
    好在眼下有正事要议，即便失态也无人在意，狼妖探头朝红衣人离开的方向边看边解释道：“俺瞧着这边有妖气，就过来看看到底是个啥东西。”
    “是送霁和来酒馆的那只狐妖，”裴清光将手中的钱袋递给狼妖，“说是砸坏了酒馆的东西，要赔。”
    狼妖伸手接过钱袋掂量一番，乐呵呵扔进孟流景怀里，孟流景刚舒展开的眉头又蹙到了一起，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捏着钱袋，试图让狐狸的气味离自己远些。
    狼妖见他这副模样，面上笑意更甚：“这金子是烫手啊？不要就给俺。”
    “我家掌柜的可不依。”孟流景笑着应声，顺手用妖力化去钱袋上吸附的异味，将钱袋塞进了自己怀里。
    狼妖打趣地朝孟流景挑挑眉，扭头便正色讲回正题：“它整出这么大阵仗，总不能只是为了赔钱吧？”
    这个疑惑不仅狼妖有，孟流景和裴清光也是同样迷茫。
    为了保证村民的安全，白老翁没少在结界上花心思，为了减少妖兽硬闯可能对结界造成的损耗，他在其中增设了许多机关，寻常妖兽单是感受到结界的气息便心生怯意，即便想闯进来，也会先在外围小心试探一番，而不是像这狐狸似的上来就破坏结界，从先前的红光来看，这狐狸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妖力试图打开结界，简直是莽夫。
    回想起狐妖离开时的场景，裴清光难掩担忧：“它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讲，但被身后的追兵打断，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走了。”
    “追兵？”狼妖边疑惑边踉跄着走出结界，在外面张望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望向孟流景，“恁说的狐狸是九尾狐吗？”
    孟流景双手抱胸，垂眸望向地面，答非所问：“如果真是那家伙，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这又是图个啥，”狼妖叹了口气，“等明儿白老头醒了俺问问他。”
    孟流景摇头道：“我有种感觉，他已经回来了，但这次他没有选择和穷奇待在一起，不过只要我们不过多参与这狐妖的事，他应该不会直接找上我们。”
    “你是说，先不告诉白老头这事？”狼妖眉头紧皱，显然不认可孟流景的话，“你可不能带着裴家丫头冒险啊。”
    孟流景坚持：“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狼妖眼睛一眯：“你是不是知道他藏在哪？”
    孟流景不作声，狼妖心下越觉蹊跷，快步走到孟流景面前，一叠声追问道：“他在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想干什么？”
    狼妖死死盯着孟流景的眼睛，这架势恨不得立时将眼前这小梦貘剥皮吞肚，孟流景后退半步，半是无奈半是委屈：“您把我当成什么妖了，你我同为妖族，我又视您和白老翁为长辈，若真有他的下落，我肯定第一时间就知会您二老了。”
    孟流景说得诚恳，狼妖将信将疑，眼中审视丝毫未褪，裴清光听了半晌两人的哑谜，终于忍不住插身二人中间发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又是谁？”
    狼妖一见裴清光便熄了怒火，拂袖走到一旁，裴清光心知这是狼叔卖自己面子，自然不好追问，于是抬眼看向孟流景：“你说说吧。”
    可孟流景也哑了火，看天看地就是不往裴清光身上瞧。这下裴清光可真是恼火了，这两人在她面前说了半晌奇奇怪怪的话，听得她云里雾里，到头来连个解释都没有，这不是拿她当傻子吗？
    裴清光头一次彻底黑了脸，强压着心中怒火，一字一顿：“到底怎么回事。”
    狼妖听这语气意识到不对劲，和孟流景对视一眼，试图圆场：“这个是俺们妖族的一些小纠纷……”
    “狼叔，”裴清光在心里默默劝自己对长辈的态度应该好一些，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能压住怒火，语气强硬，“如果只是妖族的小纠纷，你刚才为什么是那个态度？退一万步讲，就算只是妖族的小纠纷，我是裴家的传人，天生就背负着帮助妖族的使命，而你们，你们一个是我的长辈，一个是我的爱人，所以为什么要瞒着我？”
    “也不是瞒着，这个跟你们裴家没关系，人家又不祸害人类，你犯不上跟它较劲……哎呀，你们裴家本来就不容易……”狼妖一介粗人，越是想宽慰越是难以组织语言。
    裴清光闻言深吸一口气，看向孟流景：“那你呢？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孟流景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裴清光怒极反笑，最初还只是勾起嘴角，到后来竟没忍住笑出声来：“你不说，我来替你说，是为我好，对吧？”
    “每一次，你们真的每一次用的都是这个理由，”裴清光越是生气，心里就越是委屈，说着说着就泛红了眼眶，语气也柔和许多，“我相信你们的出发点都是为我好，可是你们从来没有问过我是怎么想的。”
    “孟流景，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保护我，我知道你的辛苦，也明白你的好意，我也是真的对你心有感激，可是老孟，我从来不是娇养的雀儿，更不是柔弱的菟丝花，在认识你以前，我就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灵脉守护人。”
    “你爱我，所以想更多的保护我，呵护我，让我离那些纷扰危险远一些，我都明白，因为我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意来爱你的。”
    “但正因如此，我才更害怕你在危机降临时挡在我身前，我不想看到我爱的人因为我而承受痛苦，如果痛苦避无可避，如果你真的爱我，请允许我和你并肩作战，共担悲喜。”
    裴清光望着孟流景的眼睛，字字坚定，到最后竟带上了几分哀求的意思。
    孟流景如何忍心看自己素来坚强的爱人如此卑微，只恨不得俯身跪倒，又或者给她一个坚实的拥抱。
    可他却像被定了身一般动弹不得，甚至连眼神都无法移动分毫。
    于是他定定望着爱人的眼眸，望着那片蓄满了水珠的汪洋。
    “请你相信我，”裴清光满眼真诚地望向孟流景，绽出一个坚定而温暖的笑，“相信我这份爱的虔诚。”
    孟流景只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一双大手攥住，他的大脑在告诉他，不要讲出来，可他的心却嘶吼着让他坦白这一切，于是他做出抉择，遵从本心：“是浑沌，从前和穷奇合作猎杀九尾狐的浑沌。”
    浑沌虽恶，千百年来却与裴家毫无过节。
    这也正是他们不愿将裴清光拖下水的原因。
    狼妖果然不满，高喝一声：“孟流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