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道被陆尘的反问弄的愣住了。
    凭心而论，他对陆尘的感情，非常复杂。
    当年选择加入陆家阵营，确实是有些赌博的性质。
    加入的理由也不是因为陆尘。
    作为一名德高望重的大儒，他对陆尘的所作所为，从来就没赞同过。
    哪怕结果是好点的，那些刁钻恶毒的手段也无法苟同。
    他还曾数次前往陆家，想要凭借其强大气场，让陆尘改邪归正。
    可惜，朽木不可雕也。
    那就是个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又熏人，让他无可奈何。
    于是他就默默在旁边看着，想知道陆尘到底做什么。
    直到陆尘大婚，他吃了一次终生难忘的宴席。
    宴席实在太寒酸了，堂堂陆府，竟然给宾客吃窝窝头，这能忘吗！
    当然，宴席本身只是助攻，让他对陆尘多些差评，真正难忘的是和马文元的一席话。
    他知道了隐学的前身，陆家的四大圣地。
    马文元那些夸张的理论，在他心中种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
    于是他的观察就越发细微，更是时刻留意着所谓的圣地。
    他还真的找到些蛛丝马迹。
    陆家买的奴仆非常多，可府上的人却无增无减。
    住在陆府周围的人还总说，最近夜里总有旱雷阵阵，而且深夜里，陆府后门经常有马车出入...
    探听到这些，王成道对陆家就越发好奇。
    后来，门生许青云给了他答案！
    一纸锦囊，非暴力不合作退敬王，保下中州府。
    神雷之术大显神威，一举歼灭五万大军，彻底让败走的敬王臣服。
    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三方边境噩耗传来。
    眼见兵临城下，上京城即将沦陷，王成道终于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他没有如刘元甫那般，在不可为时卑躬屈膝，加入勾丽、蛮族或者西番这些势力。
    他的选择是，加入陆家！
    至少陆家归属大乾。
    肉哪怕烂在锅里，也不能便宜外人。
    而若是陆尘能够出手，凭借那神乎其神的神雷之术，或许还可力挽狂澜，延续大乾国运。
    事实如同他的猜测一样。
    他赌对了。
    不但有神雷，竟然还有遁天神艇。
    两种神器临世，他得以和正隆逃出生天。
    原本是兴奋激动的时候，但好巧不巧的，刘元甫和玉蓉太后死在了城门口。
    这让他在庆幸的同时，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乱军中，其他人都没事，为何这两位大人物死了？
    而且这两人都和陆尘有嫌隙...
    这让他对陆尘的忌惮更深了一层。
    再之后，到了中州府，各种参观让他知道。
    虽然陆尘人品不咋地，但论到本事，大乾无出其右。
    不只是智计，就是诡术上，传闻中的机关诡术大师鬼谷子，怕是也难望其项背。
    没错，在那时，他还认为隐学是诡术。
    后来在驱逐四族时他才知道，这哪里是一门诡术，分明是个包罗万象的新学！
    自此，他便成了隐学最虔诚的信徒。
    为了隐学发展，他甘愿配合陆尘，做了那个发号施令的刽子手。
    而且还阴毒地误导李淳罡，嫁祸给了李右昌。
    在那时，参与到如此毒计，他虽然极度不愿，却无可奈何。
    隐学想要发展，必须铲除儒学这个拦路虎。
    偏偏陆尘这毒计是最有效的。
    否则不过是昙花一现，大乾又将回到那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历史大潮中。
    吃苦受罪的，依旧是最底层的人民...
    虽然是这样想，但做了之后，他还是有些无法承受。
    于是在陆尘的要求下，他借坡下驴，辞去内阁职位，做了一届院长。
    说是院长，但他更愿意将其定义为甘心赎罪的背锅侠，挡箭牌！
    这一段时间，他和陆尘，和陆家有隐学这共同的目标，所以尽心尽力。
    但屠杀上百官员的刺，一直在心里。
    五年中，他只有在不停的工作麻痹下，才能摆脱。
    也只有在面对那些隐学的学生，才能得到一些慰藉。
    可一切都结束了。
    他暴露了，在学生的讨伐下，承受到加倍的痛苦。
    更让他无法承受的是，给他慰藉的学生，因为陆尘的绝情，全都被处死。
    就算理由再正当，也罪不至死。
    这如何让他没有怨念。
    哪怕发展隐学的共同目标，也因为陆家的捆绑而变了味。
    王成道是无私的，为官几十年，他一直都是个清官。
    他愿意为大乾同生共死。
    所以眼见陆家伴生隐学而权利滔天，王成道心中也不是滋味。
    他不怕陆尘称王。
    陆尘早就有那个能力，只是不想罢了。
    即使陆尘想，他也无法阻止。
    他怕的是以后的陆家人。
    隐学已出，是天下大兴之时，若是大乱，大乾又将万劫不复。
    而且有隐学那些大杀器，这会比以往的朝代变迁更惨烈。
    所以他想做陆无缺的教习先生。
    但是，陆尘不给他机会。
    这就让他的怨气更多了一大截...
    “尘王，都被你看出来了？
    那你想如何，要我在这火车上了断吗？
    老夫风烛残年，没什么可留恋的，唯一的希望便是，无缺是个好孩子，千万不要把你那一套强加给他！”
    王成道很洒脱。
    他也知道陆尘的性子，面对对立的人，从来不会手软。
    所以他说的坦然。
    但陆尘却笑了。
    “老王，我更不想你把君子那一套强加给无缺。
    而且我还要纠正一下，了断这事也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我从不手软，却不会嗜杀如命，否则现在骂我的百姓，岂不是全都活不成了？”
    呃~
    也是这么个理。
    陆尘出手时，都是给他带来妨碍，或者杀人能带来极大好处。
    他王成道最多是个用过的弃子，杀与不杀无所谓。
    除非...
    “不杀我？难道你不担心我做了首辅，会对你不利吗？”
    王成道反问道。
    陆尘笑的更开心了，言语间也是毫不在乎。
    “对我不利？
    老王，咱们不谈交情，也不说隐学，就说刚下去那位首辅李大人。
    他是恨我至极，可我还不是非常大度地把他给推上去，做了整整五年首辅吗~”
    我特么！
    这是杀人诛心。
    李右昌已经彻底被玩坏了啊。
    想到李右昌的惨痛经历，王成道浑身发寒。
    他一脸忧郁地看向陆尘，完全不知道，陆尘知道他满载怨气，还推他上去，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此刻他甚至觉得，死在火车上都比做首辅爽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