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怪物沉重的尸体在失去意识后坠落,正好压在还没来得及闪躲的螣蛇身上,那对宽大的双翼笼罩了视野中的光明与黑暗,随之而来的,是股刺鼻的接近某一种酯类物质的气味。
“真是该死的东西!”
用手臂擦去飞溅到侧脸的血点,螣蛇推开这具冰冷坚硬且散发出恶臭的躯壳,大口吞吸着四周潮湿阴冷的空气。
拾起已经因为磕碰而连续闪烁的战术灯,将之嵌合在手枪前端的卡扣处,一刻也没有迟疑,右手抬起,黑洞的枪口已经指向廊道正中心的某处。
她可还记得,仍然悄无声息站立的背影,身着行动组的制服,极可能与已经失联的行动组成员有关。
在搞清楚它身上的疑点之前,螣蛇绷紧的神经不会有任何一丝的松懈。
有关于r4存在的种种未知,都是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陷阱,稍不留神,只能落下万劫不复的后果。
缓步向前方靠近过去,同时在腰间取下一段橙色的细长柱形物,外部材质近似于凝胶,食指顶住其中间部分,只用一只手将其弯折成“u”形,随后放任其回弹,淡淡的微光便从柱形物的表面透出。
贴近地面抛远,直至滚动到那背影脚边的位置停止,螣蛇在心中有节奏地倒数。
“三。”
“二。”
“一。”
不知为何,随着数字的不断减小,一股庞大如海啸的压力自心底腾起,一浪高过一浪地袭来,几乎令她在这汹涌的灾难下完全无法喘息。
“零。”
时间不会停止,几乎永远匀速地流动着,在倒计时结束的同时,那截柱形物闪烁起柔和而温暖的橙色光辉,只在刹那间,螣蛇便已经看清了那道诡异身影附近的一切,也因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的瞳孔在颤抖,一股透彻的寒冷自脊椎深处攀爬,周围压抑密集的水气,化作一条条吸食鲜血的线虫,穿过皮肤表面的毛孔,向温热的血管内游走。
螣蛇的鼻息停滞了,四周出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细微响动,与人类皮肤相互接触并摩擦时所产生的分毫不差,嘀嗒的液体在滴落,悉悉索索的纷乱嘈杂肆无忌惮地扩散,即使刺穿耳膜,也无法阻断它们的无孔不入。
“该,该死。”
螣蛇在后退,苍白如纸的面庞轻微地颤抖着,她甚至不太能肯定,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来自想象的虚幻,还是已经发生的现实。
唯一清楚的,是那一只只收敛翅翼,倒挂在通道顶部的巨大怪物,在它们部分裸露的肢体上,缠绕有一些原本并不属于它们的东西:
扭曲的满是血迹的人脸,已经掏空的干瘪手臂,破洞的被粗暴撕扯下的皮肤,残留有少许桃红色的肌肉纤维。骨骼,内脏和血液不知所踪,只剩下栩栩如生的绝望挣扎。
“咕噜,咕噜……”
一双紧闭的猩红眼睛逐渐睁开,它歪了歪僵硬的脖子,同时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似是打了个刚睡醒的哈欠,随后不满地抬了抬脑袋,因为是处在倒挂的姿势,所以那散发橙光的照明棒自然是出现在它头顶不远处。
螣蛇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危机,但还没来得及转身远离,阴沉的来自一只只猎食者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锁定在突然闯入到领地当中并惊醒了所有怪物的无知受害者。
它们看不见,它们却“听得见”。
它们发出兴奋的喘息,它们如攒动的蚁群,拥挤着舒展身体,露出更多覆盖在体表的人类残骸,血腥的舞会因为一盏烛光的误入而被点燃,欢腾的纷飞的舞者前赴后继涌出巢穴,它们随身带着自己的舞伴,近乎疯狂地扑向螣蛇所在的位置。
事到如今,螣蛇心中清楚,即使开枪射击,即使每一颗子弹都精准无误地了结一只怪物的生命,她也将被扑面而来的浪潮淹没,成为挂在其中某一只或几只手臂上的鬼魂。
跑,没命地跑,因为跑得慢了,真的会没命的。
数以百计的怪物先后落在地上,在完全遮盖照明棒光线的同时汇聚成看不到尽头的汪洋,它们手臂处的人脸扭曲着,拥挤在一起,无法展开的双翼限制了怪物爬行的速度也给了近在咫尺的螣蛇短暂的反应时间。
“勾陈!你在哪?!”
螣蛇嘶哑着低吼,她能听到尖锐利爪剐蹭地面的声音在不断靠近,也能感受到阵阵潮湿的气流在涌动。
“你到底在哪!”
回想起那一个个如梦魇般缠绕在怪物体表的幽灵,一股绝望的寒意从心腔内涌出,跳动的心脏将失去体温的血浆压迫至全身各处,那一瞬间,仿佛所有感知都泯灭了,只有向前迈动的脚步如机械般重复。
说不清是悲伤亦或者恐惧,当人类见识到真正的炼狱时,来自情绪的强烈冲击足够撕碎所有精神力量,将一切思维能力搅乱成麻。
但,潜意识的驱使下,螣蛇抑制住流泪与颤抖的冲动,她没有按照原路返回,把危机引向门晓与其他行动组成员所在的方向,而是拐入另一条幽深岔道,一条被红叉标注的死路。
“嘶,哈!”
一道阴影飞扑至身侧,螣蛇下意识地偏过脑袋,那怪物正张开双翼趴伏在墙壁上,硕大的耳朵高高扬起,随后跳跃着猛冲而来,细长的尖齿从唇下挤出。
“砰!”
沉寂已久的枪管迸溅出灼热火焰,子弹在穿过怪物右耳的同时,旋转中携带的巨大动能将那块相对脆弱的血肉整个搅碎,它即刻发出一声似野犬的哀嚎,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四肢并用地惊恐向后退去,与沿途的几道黑影相撞,纠缠着翻滚在一起。
与此同时,得到机会的螣蛇没有丝毫迟疑,在她的手中,是曾被勾陈提到过的:
“银榴”。
一声清脆的响动过后,她拉出拉环保险,这颗状如手榴弹的爆破武器即将令半径十米内的所有感染生物感受生平从未有之的剧烈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