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社学？”田宗尧皱眉挠着下巴的胡子：“去社学做什么？案卷里有涉及社学的吗？”
    主簿也皱眉道：“没有吧。社学也没什么人，哪里来的案子。”
    “啧，该不会是从案卷、钱粮册里找不出什么毛病，又想从别处找毛病吧？”
    有些御史是那样的，到了地方，不找出点儿毛病来就不算完。
    “早知道还是该放两个有毛病的案卷在里面。”
    主簿却道：“其实大人也不必担心，社学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各县社学均有些荒废，又不是只有咱县荒废。就算他拿咱县社学的荒废做文章咱也不怕，最多啰嗦两句，了不起将教谕骂一顿，还能影响大人？”
    田宗尧点点头，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摆摆手让来报信的差吏下去了。
    看过了南平县的社学，再看其他县的社学，更能看出付青云及贺旭的成果了。
    其实各县的社学大小规模相差并不大的，只是这边的学堂显然是久不见修葺，不止院子里有些杂草，连屋顶竟然也能看到一棵杂草。
    社学里也没什么动静，若不是门开着，秦云何定会以为这是一所废弃的社学。
    秦云何慢慢走到西侧的课堂门前，只见里面有一个夫子正在前面书案后垂头看着什么，书案边还跪着个小孩子。
    秦云何皱了皱眉。
    再看课堂里，另有三四个学童伏案写着什么。
    那差吏一看秦云何皱眉就赶紧找补：“大人，小人听说学堂里都是早上先考校功课，之后教授课程。这会儿应是临近放学了所以夫子才没在讲课，而是留学生在做功课了。”
    秦云何皱眉当然不止是因为夫子没有在授课。
    课堂里的夫子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懒懒抬头皱眉看过来。
    许是因为秦云何穿的常服，夫子看到秦云何时没多大反应，等到看见一边的差吏时才赶紧起身迎了出来。
    “差爷，您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差吏有些尴尬，赶紧道：“这位是巡按大人，大人想来看看社学情况。”
    这位夫子显然并无功名，一听是巡按赶紧跪下磕头：“草民见过巡按大人。”
    社学的夫子虽然也知道巡按到了县里，但根本没想到巡按会跑到社学来看。
    朝廷虽然设立了社学，但是社学一直推行的也不怎么样，地方也并不重视，无论是知县、教谕，他是从没想过会有官老爷来看的。
    没想到第一回有官老爷踏足，竟然就是巡按。
    秦云何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夫子不必多礼，本官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
    等夫子起身，秦云何扬头点了一下里面跪着的小孩子，道：“怎么回事？”
    夫子回头一看巡按指的是跪着的小孩子，赶紧道：“回大人，稚子顽劣，草民实在管不住才不得已罚跪。”
    说完赶紧回头对里面道：“张小二，起来回你的座位上抄书。”
    那小孩子赶紧起来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秦云何道：“七八岁的小孩子难免顽皮，还是要循循善诱。实在管不住打两下也就算了，罚跪浪费时间又没什么作用，实在没有必要。”
    夫子心里怎么想的不管，反正面对秦云何的训话只是一个劲儿称是。
    秦云何也知道他几句话也改变不了什么，也没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出了社学，秦云何又道：“附近还有别的社学吗，再带我去看看。”
    “大人，别的社学就远了，要不明日您乘马车出来，小人再带您一一看过。或者您要了解社学情况，可以教谕大人询问。”
    他也不知道巡按为什么非要看社学，更不知道知县大人对此怎么个看法，现在只想赶紧把巡按大人送回城隍庙。
    明天得了知县大人的命令，才知道要去哪儿要怎么安排啊。
    秦云何终于看出这个差吏是不想让他到处转了，于是道：“你先回去吧，我跟王书吏随便转转。”
    这当然更加不行！
    差吏赶紧道：“大人恕罪，是小人多嘴了。这就带您去别的社学。”
    秦云何却不想让他跟着了：“你别跟着了。你穿着差吏的衣裳，百姓看了就要害怕，本官自己随便逛逛就行了。”
    这就更更不行了！
    “大人，小人虽然在衙门当差，但是一向也不曾欺压乡民，百姓怎么会害怕呢？大人您又不认路，万一走迷路了耽误了事儿小人可担待不起。”
    秦云何知道这个差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任由自己一个人在县里转悠了。
    就算此刻强行让他离开了，那大概率也是私下偷偷跟随，所以也没再说什么，就自顾自沿着街道往前走。
    王和自然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假装近乎的悄悄扯着差吏道：“贤兄，你别怪我多嘴啊，我看巡按大人这样是不高兴了。
    你还是跟远点儿别往前凑了，我们大人的脾气可不怎么样。前面一个县的差吏就因为一点儿事儿让问了罪。”
    差吏顿时满脸苦涩。
    他也不傻，自然知道王和这么跟他说是啥意思。与其说是王和要说，不如说是巡按大人要说的。
    他也不想跟啊，这样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他还不想干呢。
    然而嘴上自然不能这么说，差吏拱拱手，假装感激：“多谢贤弟提醒。我真是担心巡按大人迷了路遇点儿什么事儿，我担待不起。还劳您在大人面前多多美言了。”
    王和拱拱手：“好说好说。”
    秦云何也不管后面两个人嘀嘀咕咕，只是自己在街边溜达，时不时看看街边的小玩意儿，问问价格。
    走了没多会儿，渐渐起了点风，再加上这会儿日头偏西，顿时凉爽不少。
    秦云何深吸口气，感觉舒爽不少。
    然而还没等人们怎么享受难得的清凉，天色随即就暗了暗。
    秦云何抬头，发现太阳已经被一块云遮住了。
    王和自然也看到了，赶紧跑过来：“大人，看样子要下雨，咱快回去吧。”
    差吏也总算找到了劝巡按回去的借口，赶紧道：“是啊大人。我们这儿这个季节的雨说来就来，又急又猛，您赶紧随小人回去吧。”
    秦云何自然也知道恐怕这就要下雨：“行，回去吧。”
    差吏松了一口气，赶紧跟随秦云何匆匆往回赶。
    然而，最终雨还是没等他们赶回城隍庙，没等他们跑几步，豆大雨点噼啪落下，没几瞬就连成厚重的雨幕。
    秦云何什么也顾不上当即冲到了街边的一家铺子檐下，眼看挡不住雨，顺势又跑进了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