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走回曾经热闹的七连时,这里只剩下了许三多一个士兵。
高城看着站的笔直的许三多,眼里满是复杂,他不喜欢这个兵,但不是讨厌。
他深深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被一辆坦克吓得举手投降,他在这一刻就认为,这个兵不行。
后面他被这个差兵的超强记忆力所惊讶,又被怯懦与软弱所厌恶,他不知道史今和陈苏城是哪根脑筋抽了才收了这么一个孬兵。
直到新兵下连,他庆幸自己扔掉了许三多,保住了史今,但兜兜转转,这个兵就在自己身上安装了定位一样,靠修了一条路被团长送到自己连。
他是气的火冒三丈,但史今和陈苏城偏要留下他,还不惜跟自己大吵一架,他对许三多更讨厌了。
许三多就像是一只丑小鸭,待在一群白天鹅里,那么的突兀,那么的不招人待见。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只发育不良的丑小鸭在两人的带领下完成了蜕变,化身为白天鹅,与他们一样的白天鹅。
陈苏城轻柔的拍了下许三多的肩,“许三多,解散。”
“是。”
高城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看着陈苏城,他没有说话,但他黯淡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光亮。
高城回到宿舍后,便将自己锁在了房间内,他趴在床上,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放声大哭起来。
他的七连,那些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士兵们,如今都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他独自一人。
隔壁房间的陈苏城听到了高城那悲痛欲绝的哭声,心中也不禁涌起一阵酸楚。
她默默地走到高城的宿舍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问道:“高城,我可以进来吗?”
高城听到陈苏城的声音,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起身去开门。
当门打开时,他看着眼前的陈苏城,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陈苏城看着高城红肿的双眼,心疼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吃颗糖吧,也许会让你感觉好一些。”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高城。
高城接过糖果,紧紧攥在手心里,眼神有些慌乱,结结巴巴地说:“你……你都听见了。”
陈苏城笑了笑,安慰道:“没关系,想哭就哭出来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了。”说完,她轻轻拍了拍高城的肩膀。
高城的眼眶再次泛红,泪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猛地抱住陈苏城,把头深埋进她的颈窝,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陈苏城感受到高城的悲伤,现在的他已经抛弃了面子,像个小孩子一样毫无顾忌的哭泣,陈苏城抱着高城,轻柔的拍着他的背安慰。
后面,高城陷入了颓废,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许三多叫他七吃饭,得到的只有寥寥几句咒骂:“炊事班都没了,吃锅盖啊!”
即使是营部前来接收物资,他照样咒骂着:“食腐动物!秃鹫!蛆虫!”
陈苏城主动把七连的收尾工作揽到自己身上,每天除了锻炼收尾,就是给这个把自己关“小黑屋”的可怜孩子带口饭吃。
而许三多,每天跟在陈苏城身边,跟她一起训练,一起工作,一起吃饭,空闲时间在给班长写信或学习。
窗口的窗帘缝里,高城透过缝隙看着操场上挥洒汗水的两人,虽然钢七连散了,但两人依旧保持着钢七连的作息规律。
他的内心有一丝触动,就像死寂已久的水潭有了自己的第一道波纹,然后逐渐荡漾开,慢慢扩大。
饭点,陈苏城照样给高城打包了一份,预热在厨房,等许三多吃完后,在带着饭盒回七连宿舍。
高城照旧的死要面子的拒绝,又勉为其难的收下,然后心安理得的吃了个精光,又小孩子气的把陈苏城推出宿舍。
在寂静的夜晚,高城躺在床上,周围一片安静,静到连自己的心跳声他都能听见,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夜晚。
他起身走出宿舍来到陈苏城的房间门口,手举起来又犹豫的放下,反反复复的重复着,
最后,他还是敲响了门,但声音很小,如果不仔细听,还真不知道有人敲门。
陈苏城起身打开木门,看着门口手足无措的高城。
“睡不着?”
“嗯,能…能陪我聊会天吗?”
“可以,反正已经醒了,进来吧。”陈苏城让开道,高城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到椅子上,房间里有股淡淡的清香,很舒心,让他感到放松了不少。
陈苏城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到面前,然后拉开椅子坐下,跟他聊起了小时候的事,高城听着陈苏城的话,笑了。
小时候,他老找陈苏城比个高低,什么都要比,他还记得有次陈苏城故意放水,把他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他还以为是自己实力强过陈苏城。
“你说过,没有人天生就是雄兵,但为什么你从小就是当兵王的料?”高城问出来困惑已久的问题。
陈苏城笑了笑:“因为我打小就开始准备了啊,我这么优秀都是有迹可循的,你不喜欢许三多,是因为他怯懦,没有自尊,是一个差到极致的孬兵。”
高城赞同的点头。
“我跟史今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医院里,他大哥要他到我们面前表现,留一个好印象,但他表现的十分抗拒。”
“第二次是在下榕树做家访,他大哥一副木讷样,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二哥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对我们爱搭不理。”
“他父亲,是一个典型的农民,家里没什么钱,心愿就是送儿子去当兵减轻负担,但大哥二哥都不行,只剩下许三多。”
“许三多从小就是在村里成才这个小老大的欺负下成长的,他父亲又秉持着打压式的教育,一口一个龟儿子,从小叫到大,他跟我和史今说过,他不想当兵,他想读书,后来想要当兵,是因为他不想让父亲一直叫自己龟儿子。”
“但我们的招兵是有规矩的,他的父亲是耍进了招的要把他塞到部队里去,史今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虽然心软,但我们还是没有招他。”
“我们走后,他的父亲对他是又打又骂,我们忍不住返回,阻止了这场闹剧,收下了许三多,高城,你觉得,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性格是怎样的?”
陈苏城抬眼看他,却发现高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陈苏城:我去,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在我感情这么投入的,给你讲故事的时候睡着啊!诶~
其实是高城不想听许三多的事迹,但又不想打断正讲的投入的陈苏城,只好发呆,结果没把握住睡着了。
陈苏城把高城抬到自己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清冷的灯光下,是高城那张黝黑的脸颊,高城属于那种硬汉,搭配上自己天生的自信与嚣张,给你一种既可以当兄弟,又可以给你足够安全感的感觉,很吸引人。
陈苏城看的一时愣了神,她觉得高城挺帅的,跟袁朗相比,一个成熟,一个暧昧,帅的各有千秋。
陈苏城抬手关掉灯,趴在桌子上凑合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