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晏年少时便是这副清冷模样,孤僻,冷淡,不好亲近。
宗门的师兄师姐们,有的讨厌他,有的忌惮他,也有不少人折服崇拜他,却很少会主动靠近他。
年幼的师弟师妹敬他万分,就更不敢随意接近他了。
像这样被紧拉着衣袖,可怜巴巴地问是不是讨厌他,这种事朝晏还是第一次经历。
朝晏凝视着眼前装模作样的小徒弟,他听得出这话真假掺半,可是心口的某个地方像是细柔的软刺慢缓划过。
细微的痒意仿佛涟漪般在心间一圈圈扩散,顷刻间便到了指间。
莫名的情绪在蓬发,在汹涌成潮,有些难以自持。
“没……”
朝晏偏了偏头,阖目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幽深晦暗都被按了下去。
等到再次看向江声时,他的视线一如往常,沉静而寂然,像是初雪飘落时的天空。
“为师没有生气,也没有讨厌你,不要胡思乱想。”
江声假装不信,仿佛情绪爆发一样靠近朝晏,腿直接贴上对方的腿,手也落在了那玉骨般的腕间。
“我不信,师尊要是不讨厌我,就不会一次一次赶我出去。”
他烫热宽大的手掌圈住朝晏的手腕,那种温润微凉的感觉,比毒物还要让人上瘾。
“师尊,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出来,我会改的,我会变成师尊喜欢的样子。”
说到这里,江声低下头,小动物似的依偎着朝晏。
“到那时,师尊别再讨厌我了好不好?”
终于贴上了老婆,江声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浑身松弛得要命。
好像饥饿野兽终于吃下了一块带血的鲜肉,稍微填补了一些那种深不可测的空荡食欲。
朝晏呼吸一滞,身体第一次这样紧绷起来,就算是遇到足以危及性命的威胁,他也没有这样过。
“……你别这样。”
江声仰头看着朝晏,自下而上的视角显得他有些弱势,只是那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晦暗,隐隐能看到冰冷的杀性。
“师尊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朝晏微微蹙眉,看向自己被靠着的左肩。
“你这是目无尊长,宗门哪个弟子像你这样没规矩,如此对待师长?”
江声笑了一下,压抑着心中幽暗起伏的深欲。
朝晏身上那股清透幽微的香气,好似夏日里的一团热雾,慵软地绕着他,简直就是在引诱。
“这就叫没规矩啊,那我以后要是做了更没规矩的事,师尊会不会气得一剑杀了我?”
朝晏没听出江声话里的试探,冷声道:“你若是敢背叛师门,滥杀无辜,为师自然会杀了你,清理门户。”
江组长闻言想了想,欺负他老婆,这应该不算在要求内,那就行了。
“师尊放心,我不会给你清理门户的机会。”
说完,江声鼻尖蹭过朝晏的衣服,像是野兽在嗅闻猎物。
“师尊,你身上好香,比女人还香……”
朝晏不知道江声对他的那些晦暗想法,可是他听出一种旖旎的黏稠感,就像江声身上的那些薄汗,稠厚黏腻,让他有些不自在。
抬手落在江声头上,朝晏将他推开。
江声暂时不想让朝晏发现什么,熟练的装起可怜来,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师尊还说不讨厌我,你推我,这不就是讨厌?”
朝晏:“……”
他实在不想和小徒弟争论这种无聊的问题,语气淡漠地说了句。
“为师说不讨厌,你不信,那你就当为师讨厌你吧,出去。”
江声恍若未闻,狂妄张扬地一挑眉:“对了师尊,我将剑招融入战矛中,颇有一番心得,师尊可以帮我看看吗?”
这几日,江声在演武场上,朝晏时不时便会以神识观之,自然知道这件事。
他也看出比起剑,江声更喜欢战矛。
武器而已,无论是剑,还是战矛,趁手才是最要紧的。
“我们去后山。”
辛瑶他们对于江声的忌惮,朝晏也已经知晓。
那些眼神他很熟悉,少年时,他就是在这样的眼神中,一步一步走到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处。
后山是朝晏练剑的地方,演武场要比前山小了一半。
江声看着这里,有种被朝晏带入领地的自得感,身后的那条大尾巴摇得简直要飞起了。
“师尊,以后我都在这里练剑吗?”
朝晏见小徒弟嘴角微微翘起,眸光不自觉柔和了一瞬。
“你若是喜欢,以后就在这里练剑。”
江声笑了一下,很是随意地歪头看他,锋利狭长的眼眸中仿佛燃起了一团热火,炽烈无比的烧在朝晏身上。
“喜欢。”
他一字一顿,清晰极致地重复道。
“我喜欢。”
喜欢这个人。
喜欢得都快要发狂了……
朝晏觉得这声喜欢很重,带着难以言说的灼热感,他淡淡嗯了声,道:“喜欢就好。开始吧,让为师看看你有何种心得?”
江声伸了个懒腰,边走边拉伸身体,腰背线条极为精壮有力。
从铁架上拿起一柄战矛,江声看了一眼演武场边的男人,很是卖力的耍起帅来。
老婆在看他,身为老公,那当然得让对方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朝晏用神识看过江声练矛,却不及亲眼所见。
此时的江声气势惊人如狂飙,仿佛能藐视山河原野,脚踏湖海。
等到他停下望过来的时候,因为来不及收起煞气,那种烈如野火的侵略感,让朝晏觉得有些燥热。
江声手持战矛走近朝晏,声音闲散。
“师尊,怎么样?有没有要纠正改错的地方?”
朝晏微深的视线从江声冷峻的面容,到那把黝黑的战矛上,嗓音云淡风轻。
“不用,你很好。”
他伸手,示意江声把战矛给他。
江声有些不解,不过还是照办了。
“你既然喜欢战矛,为师便直接将剑招融入其中教你。”朝晏说道。
江声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是转念一想,他老婆可是三千域最顶尖的那一批高手。
朝晏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代表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小事。
“谢师尊。”
朝晏这次教了他第二式与第三式,见江声立即就学会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扰乱他的道心。
如果江声出生在千年前就好了,他想要这样完全匹敌自己的对手。
可惜,他们不是针锋相对的对手,而是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