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宫,宫中早已准备好了各色餐食,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即将举行。
宴会上,锦婳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人们纷纷向她举杯,表达对她的敬意和赞美,但并不会有人真的敢上去敬酒,笑话,人家还是伤员呢,另有皇帝一顺不顺的盯着,谁也不会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去触霉头。
作为后宫位分最高的伶贵妃何瑜妃,两人也是出席了现场,只不过两个人的状态可谓是天壤之别。
瑜妃作为锦婳的半个母妃,看见自己的孩子受苦自然心里难受的紧,哪怕见到她尚且算是平安而归,依旧心疼万分。
反观伶贵妃,看向她的眼神里仿佛淬了毒一般,若不是她,当初自己的女儿就不会被迫远嫁,而现在两国交恶,北齐作为战败方又岂会善待自己的女儿。
她倒是荣誉加身了,而她的芸芸早就被所有人忘记了。
锦婳不经意间瞥到伶贵妃的神色,一时间愣了片刻,是啊,洛芸芸呢,她的下场又会如何呢?
锦婳的心情却颇为复杂。
她也想起了战场上的血腥和残酷,以及失去的战友们。
他们在战场上厮杀,而被他们护在身后的京都却依旧如往常一般,贪官污吏依旧是酒池肉林,丝毫不顾以命相搏的他们和远嫁他国的公主。
在热闹的氛围中,她感到一丝孤独和迷茫。
锦婳转过头,避开伶贵妃的目光,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与伶贵妃发生冲突。
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偶然间发现墨渊在看她,就这么一瞬间,她心里的低迷一扫而空。
这世道总是这样的,她们只要问心无愧便可,锦婳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宴会继续进行着,人们欢声笑语,庆祝着胜利。
夜深了,宴会也进入了尾声,众人散去,皇宫又回归了此前的宁静。
皇帝有意要留锦婳,但她心里别扭,不愿如此直接的面对皇帝的感情,所以宴会还没结束她就去了瑜妃宫里。
瑜妃眼圈红红的,其中的爱意不言而喻。
“锦婳......”
人就是如此,一旦情感过于强烈,那便没有什么语言能够用以表达。
瑜妃亦是如此。
看着她的样子,锦婳也不好受。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都是小伤,不要担心啦。”
她不说这话还不要紧,瑜妃听完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伸手哆哆嗦嗦的想要摸一摸她被纱布缠的严严实实的腿,却又生怕弄疼了她。
“这还是小伤,你看看这胳膊上,都没一块好地方了,你不疼我看着都疼。”
锦婳赶紧安慰,但很不幸,她并不擅长安慰人。
“苏姨,你不相信我还不信苏十七嘛,他可是神医苏老爷子的亲孙子,你也是见识过他的本事的,他都说了肯定保我恢复如初,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一旁的洛熙看过她胳膊上自背后延伸而来的一道长长的疤痕,小小的人儿也红了眼眶,但却硬气的没掉眼泪。
“姐姐,你教我武功好不好,熙儿要保护姐姐。”
锦婳看着这个不过四五岁的小男子汉,哪怕眼泛泪光依旧脆生生的说着要保护她,叫她怎么能不心软软呢。
她伸手想要抱过小洛熙,却不料被他躲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胳膊。
“不抱,熙儿已经长大了。”
方才那微妙的氛围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打破,锦婳不禁被他可爱到,伸出指头刮了刮洛熙的鼻子。
“好,那叫皇叔教你好不好啊,他可是比姐姐还厉害呢。”
其实皇宫里这几位皇子公主,也包括之前的她,就没有不怕墨渊的,哪怕像洛芸芸那样对他爱的死去活来的,也不敢招惹他分毫。
她本是想逗逗他,叫他知难而退也是好的,毕竟身为皇室子弟,想要活命要么能力出众,要么平凡普通,他还小,前面尚有一个心狠手辣的哥哥,她更希望他能够平凡安稳的度过一生。
不成想,洛熙只是思考了一瞬,“皇叔当真比姐姐厉害吗?那熙儿愿意。”
看着如此认真的洛熙,锦婳有了一瞬间的愣怔,只因在那一瞬间,她在这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身上看到了这个国家的希望,一种难能可贵的气质。
他想变强,并不是因为什么不好的情绪,相反是为了保护。
锦婳压下心头的悸动,“熙儿,你知道吗,并不是所有事都必须要通过战争来实现,相反,战争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你看到的是姐姐受了严重的伤,但你没看到的,是无数将士命丧战场,他们也有家人,你看到姐姐受伤尚且心疼,那那些永远留在边疆的将士他们的家人呢?熙儿,有时候,文事比武功更能煽动人心。”
这样的大道理小孩子自然是无法懂得的,聪明如洛熙也逃不过年龄的限制,陷入了深思。
锦婳倒是有些后悔跟他说这么多了,小孩子,本就应该自由自在。
“姐姐,如果不打仗的话,我该怎样保护你保护大家呢?”
锦婳摸摸他的头,“你还太小,要跟太傅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懂得,知道了嘛?”
听了她的话,洛熙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坚定。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将来也一定能够保护好姐姐。”
夜深了,瑜妃有意想让她多多休息,便带走了小洛熙。
夜深人静之时,她躺在床上,第一次仔细的思考起了未来,她的、墨渊的,还有小十一的。
凭心而论,她是不愿意爱意一生不得光明正大的,那就意味着她与墨渊至少其中一方将会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但以当前的世道,怕是难以做到。
他们倒是愿意将兵权交出,坏就坏在没人能当大任,他们两个无论是谁放了手,只怕大梁就要乱成一锅粥。
另一方面,她的父皇身体并不算健朗,终有一日政权要交到他们这一辈的手上,洛宇虽看起来是个有些能力的,但能不能撑得起国家是一回事,能不能容得下哪怕平庸的兄弟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与墨渊之事暂且无解,但想要保住小十一还是可以的。
就在这些杂七杂八的忧愁中,她渐渐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