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贾政听了顿时一噎,就知此事不能善了,如今只求别带累了贾家,贾母将眼睛看向兰夫人,兰夫人早已适时垂了下去,垂下眼睑,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薛姨妈却是急了,本想着上前说几句,被薛宝钗暗里紧紧拉住。宝钗心想,林嚒嚒说成这样,不过是先抑后扬之举,为着这一件事,况又不是主要为她,势必不能真正责罚于姨妈,自家还是悄悄蹲着,不要起了反作用才好。
贾母听了林嚒嚒的话,果然愣了一愣,只说:“嚒嚒说的果然在理,如今二太太冲撞了嚒嚒,合该被罚,不知嚒嚒有什么主张?”
林嚒嚒冷笑一声,嘿然出声:“老太太这话说的可是不妥,人是你们贾家的,自然是由贾家惩治,怎的反倒问起了我一个做嚒嚒的,传出去不是你们贾家贻笑大方,倒说我这个做下人的不会做人了,毕竟二太太的小手指比我的腰还粗些,哪里是我这种人能够做得了主的。”
贾环听了拼命忍着笑,低头只做鹌鹑,这林嚒嚒果然是个妙人,当初一见她就觉得投缘,如今越发喜欢起来。
贾母和贾政却是愁上心头,看来那林嚒嚒竟是恨上了王夫人,这要她们如何量刑。
贾母斜靠在榻上,眼睛微闭,在那里沉思良久,只道:“二太太无理闹事,去道观清修一年,罚俸一年,玉钏儿不能规劝主子闹事,索性发卖了出去,如何?”
玉钏儿面色煞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那里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怎么自己的运道如此的不好,做什么今日非是自己搀了二太太出来,如今看着就要被发卖出去,卖到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朝打暮骂自不必说了,就怕府里的管事贪图银钱,转手就将自己卖到那等青楼楚馆之地,到时连清白都没有了,还希图什么安乐余生。
王夫人也是脸色微白,勉强在那里支撑着,若真的自己去了道观清修,传出去只怕事情就此变了样了,说是清修一年,可是贾政不去接自己,谁又敢违逆二老爷的意思,到时候可真就是兰夫人的天下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岂不是活在这个贱人的阴影之下,那可真就是翻天覆地了。
宝玉可是知道那玉钏儿是自己屋里金钏儿的亲生妹妹,自家平日去王夫人那里请安,与玉钏儿也是多有交际,因着府里的这些家务事反倒带累了玉钏儿这等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的名声,宝玉顿时觉得不值,如今竟然还要发卖玉钏儿,更让宝玉齿冷,遂跪在那里向贾母求情:“老祖宗,这又关玉钏儿什么事,她素日就是一个勤俭本分不过的人,如今临到她头上岂不是无妄之灾,还望老祖宗明鉴。”
贾环暗暗憋笑,想不到自家这个哥哥竟也是妙人一个,亲生母亲要去道观清修且顾不得,只给什么丫鬟求情,王夫人听见了也不知心里滋味如何。
贾母听了宝玉求情,脸色微变,只在那里申斥宝玉道:“住嘴!”
林嚒嚒暗自失笑,这个贾府的宝贝疙瘩差了环哥儿不知一点半点,贾母且捧的高高的,如同迎了个凤凰在家里,将来一着不慎,也不怕将他跌落下去。
眼见得贾府各位主子面色显白,林嚒嚒无意的摇了摇头,此时自是当她挺身而出,遂和贾母笑道:“老太太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二太太既是头晕说错了话,有太医为她抓紧诊治也就是了。道观远离尘嚣,就医也不方便,还是在家自省吧,时间也不必太长,好人在屋里且困的难受呢,更何况是一个病人。至于那玉钏儿,这事儿本就与她无关,何必拉扯上她,发卖竟也是不必了,老太太你与老爷意下如何。”
不等贾母和贾政说话,宝玉已然欢欢喜喜的应道:“嚒嚒说得很是,就是这样。”
贾母连忙制止了他,只恐他的言语冲撞到了林嚒嚒。
平日宝玉只说女孩儿未出嫁时是颗无价的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之前对这种狗仗人势的老嚒嚒,他是看也不愿意看上一眼,如今这林嚒嚒竟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岂有不欢喜的道理呢,倒是越看这位林嚒嚒越是顺眼,连带着脸上也对她有了笑模样。
林嚒嚒可是不管这位宝贝疙瘩在想些什么,左就自己松了嘴并不是为他,他想好自己,想坏自己,自己又有什么损失好处,故此缓了脸色,作出慈爱的笑脸对着宝玉,更让宝玉觉得她慈善无比。
贾母和贾政听不得林嚒嚒一声替王夫人告饶,本身当家主母被送去清修也不是什么好事,如今林嚒嚒这样宽宏大量,倒是贾家的福气了。
贾母一副笑脸送了上去,笑语盈盈道:“既是嚒嚒大量,也是二太太的福气,那么就让二太太禁步在屋里三个月,罚俸依旧一年,玉钏儿毕竟跟在二太太后面,劝解不力很该责罚,不如这样,发卖就不必了,也和二太太一般罚俸一年吧。”
玉钏儿死里逃生,眼泪鼻涕差点流尽,一个劲儿的给贾母叩头。
贾母微微叹息,和王夫人说道:“既是林嚒嚒饶恕了你,你还不赶紧过来给林嚒嚒道歉,且要等着别人来请你么。”
王夫人脸面涨的通红,年近半百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要向一个嚒嚒低头认错,这要她心里怎么甘愿呢?
看王夫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贾母就知这位二太太至今尚未悔改,不过是形势逼人,装腔作势而已,如今叫她动真格的,就露了行了,遂在那里清咳一声,说了一句:“二太太,你在那里磨蹭着做什么,敢是要你相公过去指教你些才好么?”
贾政也一脸怒容的看向王夫人,看着马上就要过去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