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霸在脑中梳理着洛阳城内的军事力量。
宫中是宦官武装。
虎贲军。
羽林军。以及皇帝身边的武装侍从，中郎、郎中这些人。
守卫宫门的是九卿之一的卫尉麾下的人。
城中最精锐的战力是北军五营兵马，也就是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
他们的东汉重要的野战武装力量，主要负责出征平叛。
随着天下叛乱增多，五营兵马也在增多。当年跟着皇甫嵩、他、朱儁出征黄巾的人，多数都是五营兵马出身。
但被他们节制。
他们班师回朝之后，就还给了五营。这么多年过去了，张霸没有怎么与旧部联络。
很多旧部也死了，退休了，但也还有很多旧部在五营中任职。
有些人职位不高，但有实权。
城中除了五营人马之外，还有执金吾几百人，没什么战斗力，主管巡逻与救火。
城门校尉，负责洛阳十二座城门的防御。
司隶校尉。
它负责监管整个司隶，兵马分散，在城中只有几百人。
其他还有洛阳北部尉，东部尉等乱七八糟的力量。
还有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的部曲。
以及现在要成立的西园八校尉。
这些兵马互不统属，看起来乱七八糟，但其实是相当必要的。
东汉的皇帝还有神性，至高无上。
但皇帝保证皇位的可不是神性，而是权利的分散。洛阳城内外的兵马，要都是集中起来被一个人节制。
那么皇帝就要被毒杀了。
张霸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刚走进来的典韦，说道：“去盯着常飞。”
常飞。
张霸的旧部。
屯骑营之下的一位司马。
在讨黄巾的时候，是个军候，骁勇善战。
.............
下午。
位于南北两宫之间的空地上，建筑成片。北军五营，便驻扎在这里。
卫戍都城。
屯骑营。
司马常飞率领十余亲兵，骑马离开了军营。
他今年四十岁，满脸横肉，凶相毕露，但其实平常时候很平易近人。
打仗的时候，很不要命。
现在洛阳局势这么复杂，他是小小的司马，但因为手中有兵权，比较重要。
也不得不受到牵连。
虽然他的政治敏感度不高，但也本能觉察到，现在的局势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要人头落地，家族灭亡。
他不怕死，但不想在脖子上插一根标，然后被砍了脑袋。
他经常露出忧虑之色，骑着马也常走神。
忽然，他发现前方缓缓而来的队伍中，辇车上坐着的一位英俊大官很眼熟。
腰间悬挂两枚印信。
他不由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勒马停下，翻身下马上前行礼道：“张侯。”
来者自然是张霸。
“常军候。”张霸没有下车，坐在车上与常飞说话。
这与当年在军营中不一样。张霸领兵的时候，既严苛，也善待兵卒。
不会骑着马，与常飞说话。
现在大街上，张霸坐在车上，常飞站在车下。看起来张霸有些傲慢。
但又比较合情合理。
张霸毕竟也算位高权重，而且是常飞的旧主将。
常飞没有怨言，也没有觉得不对，反而偶遇自己的旧主将，而心情激动。
这些年张霸没有怎么联络过旧部，但是常飞却永远不会忘记，众人一起讨伐黄巾时候的意气风发。
也不会忘记，张霸将铁骑冲杀的时候，那骁勇善战的英姿。
大将。
万人敌。
铁与血的男人，在军中拥有绝对的权威。
张霸也没有与常飞说什么朝政，说什么以前旧事。只是说了一些家常话。
比如你最近怎么样啊，家里还好吗。
你儿子是不是结婚了？
哦，结婚了。
有孙子了吗？
常飞都很恭敬的回答了。过了不久，张霸走了。
常飞弯着腰，低着头，直到张霸的队伍消失了，这才站起来，对左右亲兵感慨道：“我多年不见张侯。”
“他也不再是当年统帅我们的突骑校尉，陈留亭侯。他说的也是家常话。但我面对他，却是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而内心既敬又畏。”
“又很仰慕。”
“张侯真是神人也。”
感慨了一会儿后，常飞才翻身上马，率领亲兵们继续往家中而去。
他的亲兵们也是高山仰止。
张霸威震天下。
而他们的主上，司马常飞又是这么说，这么个心态。他们如何不高山仰止？
真是怨恨啊。生的晚了，没有机会跟随张侯讨伐黄巾，建功立业。
张霸只是露个脸。
他不能邀请常飞来侯府吃饭，也不能与常飞分析形势。
耳目太多了。
说些家常话，就当做是一场偶遇。传到别人耳中，也是无伤大雅。
与常飞分开之后，张霸的队伍来到了城中闹市，一家名叫汉云酒肆的酒肆内吃饭。
要了一个阳台朝着南方的雅间。
酒肆的侍女，扭着细腰端上来了一些凉菜、酒水放下。张霸却没有动筷子，而是与典韦站在阳台上，俯瞰对面一家酒肆。
对面酒肆叫【西域酒肆】，是一个西域的胡人开的。
酒肆中，有西域胡姬穿着清凉，热辣劲舞，所以生意非常好。
经常有游侠、权贵公子到场。
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家酒楼的背后金主是糜竺。
来到洛阳之后，糜竺与张霸几乎不联络。
糜竺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只是给往来酒肆的游侠一定的优待。
比如谁困难，但想喝酒，完全可以凭面子免了一单。
在糜竺到洛阳的这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中，糜竺就花出去了很多的钱。
而糜竺从来没有要求，这些受到照顾的游侠做任何事情。
甚至有些游侠今天来喝酒，明天就惨死在什么地方了。这钱白花了。
倒是这些游侠吃人嘴短，非常惭愧。经常喝酒之后，嚷嚷着要为这胡人老板做事。
无论杀人，还是绑架，还是什么的。
你只要跟我们说，我们就帮你办了。
游侠。
轻生死，重信诺。
为了一顿饭钱去杀人，他们干的出来。
这洛阳几十万人口，有多少游侠？有多少恶少年。
有多少.......落魄的壮士。
虎贲军。
北军五营旧部。
城中上不了台面的游侠。
张霸看了一会儿后，回到了雅间内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典韦按剑站着，紧盯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