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声疾呼,从天牢外面传来,只见竟是萧钰跌跌撞撞,由谢雷鹍搀扶着来天牢,却没想到瞧见让他肝胆欲裂的一幕。
眼前所见仿佛与前世萧雪棠下令灭了侯府满门,以及亲手弑父一幕重叠在一起——
他以为重活一世,能够弥补对萧雪棠的亏欠,他代替萧雪棠前去京兆府告状,本以为可以避免萧雪棠重蹈前世覆辙,却万万没想到……
萧钰本就伤重未愈,差点没晕过去,谢雷鹍也骇然道:“棠棠你拿刀做什么,小心割伤自己。”
萧雪棠原本有些恍惚的神色,此时听见萧钰和谢雷鹍二人的声音才回神。
瞧着萧钰一副脸色苍白惊恐的模样,冷笑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兄长难不成以为我真要杀了他?”
萧钰阴沉着脸没说话,目光看着萧雪棠握着刀的手……
刀尖已经穿透了萧颐那紫色的朝服,渗出丝丝血迹。
怎么会——
萧雪棠竟是自己先是心中一阵悚然,‘咣当’一声扔了刀,像是闯了祸的猫儿,眼神心虚,但面上还故作镇定的看着萧钰道:“我开个玩笑而已,杀他我还嫌脏了自己的手呢。”
她面上越是风轻云淡,心中却是犯嘀咕……
刚才一刹那,仿佛她的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忘记了所有,杀红了眼!
而扣着萧颐的肖十七,也觉得萧雪棠只是吓唬一下萧颐,没想到萧雪棠竟是真的要萧钰的命……
如果不是萧钰来的及时,阻拦住了萧雪棠,后果不堪设想。
萧颐方才更是直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可是方才那一刹那,萧雪棠看着他的眼神竟让他有种的毛骨悚然感觉。
劫后余生,仿佛让他整个灵魂都在战栗,这一切竟真的印证了昔年术士谶言——这个孩子,生来便是克他的!
萧颐像是吓破胆了一般,抓着萧钰的袖子,语无伦次道:“萧钰,这孽障已经疯了……她不止构陷为父,还要弑父,她是要害了整个侯府啊!快将今日在天牢的一切秉明给圣上……”
萧钰本就负伤在身,被萧颐这么一拽,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一旁萧雪棠回神,闻言,站在一旁凉飕飕道:“永安侯你恐怕是求错人了……”
“将徐明的证据呈递去京兆府告状的,就是你一心培养出的世子殿下,你说我弑父,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萧钰面色微白,而萧颐脸上的皲裂神色……
“萧钰,自小你便锦衣玉食在侯府,为何你竟也跟她学了一身反骨!”
萧颐愤然的指着萧雪棠,但触碰到萧雪棠的目光,眸色一闪,觉得胸口凉飕飕的痛,像真的被萧雪棠戳了个窟窿似的,下意识的收回指着萧雪棠手指。
一旁的肖十七看得目瞪口呆。
他是奉蔺巽的命来监审永安侯的,顺带给齐玉笙帮忙的,主要是担心有人趁乱劫囚。
但这永安侯嘴可比他骨头硬多了,一进匦检院天牢开口闭口就是他出身勋贵他们无权羁押,又是指责蔺巽诬陷忠良。
摆明着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架势,齐玉笙气的想用刑,被肖十七给拦住了。
永安侯府这个案子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萧颐有伤,被有心人揪住把柄便可以指责是匦检院屈打成招。
所以,萧颐纵使入狱,但他不似叶锦那般不安,反而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当时肖十七看着都有些手痒痒的,想将这老奸巨猾的老家伙交给王府的暗卫审理……
保管能让萧颐连他藏了多少私银都能招了,还能让人看不出任何伤,却又担心萧颐过于狡诈不会说实话。
但肖十七瞧着萧颐对着萧雪棠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觉得似乎不必那么麻烦了,这萧小姐完全就是萧颐的克星!
放下肖十七在那暗戳戳的心中腹诽着什么,此时萧雪棠已经收回了视线,笑眯眯对萧颐道:“父亲您在这天牢中好好保重,女儿一定会时常来看您的。”
说话间萧雪棠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刀,萧颐下意识的后退了数步,警惕的看着萧雪棠……
萧雪棠微微一笑,似乎是在笑萧颐的胆怯,在萧颐恼羞成怒阴沉的目光下,她擦拭着刀尖上的血,将其归还至了原位。
萧颐一直认为萧雪棠是个空有皮囊的美丽废物,现在看来他错的离谱。萧雪棠睚眦必报,行事不按照常理出牌,更可怕的是她无所顾忌。
从前世人眼中端庄守礼的侯府嫡女,骨子里却是极其疯狂的,甚至能做出毁家灭族疯狂之举。
萧颐实实在在的怕了,但他还嘴硬,在萧雪棠临走之前看着她的背影威胁道:“萧雪棠,想想你的母亲……”
他想用谢氏威胁萧雪棠和萧钰兄妹二人,想让他们投鼠忌器!
萧雪棠脚步一顿,抽身回头看着萧颐……
这是匦检院天牢的最深处,逼仄,光线阴暗,萧颐穿着沾着血的袍子,头发也不似一开始那般整齐,在黑暗中,仿佛是半人半鬼。
那一双闪烁着野心的眼眸,仿佛都充斥着一种朽烂的气息……
与之相对应的是萧雪棠。
只有一缕微弱的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就连光似乎都偏爱这个孩子,恰好落在她的身上。
光与影分割开,一在黑暗中腐烂,但另一个却向阳而生……
“永安侯,您已与我的母亲和离了,就在十七年前。”
‘轰’地一声,像是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永安侯的天灵盖上,他身形一晃,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雪棠。
十七年前……
他为了与叶湳长相厮守,曾亲笔写下一封和离书,却因谢氏有了身孕被老侯爷将那封和离书收走。
那封和离书……
“没错,那封和离书现在在我的手中。”
萧雪棠淡淡道:“侯爷您行事一向谨慎,和离书上,族中长老签名以及官府官印都一应俱全,所以现在,只要母亲签上她的名字,从此便与你再无瓜葛。”
萧颐捂着受伤的胸口一个踉跄……
此时鲜血从他那撕裂的伤口渗出了出来,一时间萧颐在恍惚之间有一种错觉——
这是十七年前他射出的箭,此时却插在了他的胸口上!
天牢很快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萧颐背对着门口头也没回,只是暗哑着声音开口道:“我要见摄政王。”
但许久没听到回复,萧颐转身,只见出现在匦检院天牢前的,竟是王显!
王显那一双幽暗的目光盯着萧颐,阴恻恻的问:“永安侯是想拿什么和摄政王换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