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萧雪棠,尚且不知蔺巽背负着什么样的过往,竟是会错了意。
她神色懵懂迟疑,看着蔺巽,问:“所以这次永安侯府的事情,是我错了吗?”
明明在族长面前,据礼抗争、运筹帷幄的少女,此时在眼前这个男人强大包容的目光下,似是成了一个懵懂恍然的孩子。
“你没错。”
得到蔺巽的认可,或许就连萧雪棠自己都没发觉,她原本灰败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从前被遗弃的经历,在少年到成年这段时期又是在萧老夫人的打骂羞辱中度过,让她养成了卑微讨好的性格,无比渴望别人的承认。
重活一世,她希望摒弃自己性格致命的软弱那部分,竖起了盔甲,却又变得更加别扭,看似不在意,其实又还是很在意别人的评价,只是藏的深。
被她用心隐藏的这一部分,被蔺巽看出来了。
他亦非心思细腻话多,但他对萧雪棠说的最多的几句话是‘你可以’‘你很好’‘你没错’。
是在无形中承认、鼓励了萧雪棠。
恐怕就连蔺巽自己都不清楚,在萧雪棠最为无助的时候,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此时蔺巽只看见原本神色还无措恍然的少女,眼底阴霾消失,黑白分明的双眸也恢复了往日里的神采。
这才是她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明媚美好,无拘无束。
见状他的嘴角也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声音不自觉的带着罕见的柔和,像是冰消雪融后的微风,抚平了萧雪棠心底惶然不安。
“这次侯府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
“恩消爱泯,再向前看,一片光明……”
说这话时候,恰在街上不知何处放了烟火,刹那间火树银花,将京都的夜空照亮的一片光明。
萧雪棠双眸映着夜空上的烟火璀璨,蓦然回眸,忽然只见蔺巽却坐在那光影交错之处,整个人都陷入无垠的黑暗中……
一霎,萧雪棠的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下一刻,窗外的漫天烟火再度映照出蔺巽的面容,萧雪棠那酸涩的胸腔又被什么填满了,她脱口而出道:“蔺巽……”
我们可以一同站在,一片光明处吗?
末下的话未曾说完,便听外面传来了肖十七的声音:“主子,小姐,已经到侯府,但马车,进不去。”
……
永安侯府是勋贵旧族,在朱衣巷内,与京都最为繁华热闹的朱雀街,仅一街之隔,闹中取静。
只是入夜一向安静的朱衣巷今夜却是格外的热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各家府邸派来打听消息的家丁。
一时整个巷子以及附近的一条街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连马车都通不了。
“这永安侯府怎么了,难不成真是圣上下旨夺爵抄家了?”
有稍晚一步的百姓没赶到热闹看,便好奇的问。
有离着永安侯府近的,从热闹开始便看了全程的百姓连忙看热闹不嫌弃事大,为晚来的人介绍战况:“不是抄家是那谢夫人与永安侯和离,正带着嫁妆离开侯府呢。”
“谢氏这个时候提和离?哎呀,这可真是印证了那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是啊是啊,谢家这事做的也太不厚道了。”
就在众人对谢氏指指点点的时候,人群中又有人道:“你知道什么,永安侯与那谢氏,早就在十多年前和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当年侯爷在江南赈灾的时候,就和那南疆女勾搭上了,想要与谢氏和离,但那时谢氏有了身孕和离书却被老侯爷给压了下来。”
“如今萧颐因那南疆女人竟做出了杀妻灭女这样违背人伦之举,这萧氏一族大概也觉得对不住她们母女二人,主动澄清了和离书。现在谢氏拿着和离书,清点嫁妆,正准备带着女儿离开这个火坑呢!”
这一番解释之后,瞬间众人都站在了谢氏母女这边,纷纷讨伐起萧颐没良心。
“不过这东西都收拾好了,谢氏怎么不走?”
“这还不是虞家那二爷和三爷,听说他们拦着不让走。说人走可以,但要将谢氏的嫁妆留下来。”
当年谢氏嫁入永安侯府时谢家正是鼎盛时期,据说都抬了整整一条街的嫁妆呢,难怪谢家兄弟殷红。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这些年侯府的人不事经营,外有二爷三爷那两个败家子,里面萧老夫人独揽大权,一味的吝啬苛刻。省下的银子,全进了老夫人自己的私库,这些年侯府外强中干,一年不如一年。
一开始靠谢氏的嫁妆填补了一半进去……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稀罕事啊,还有小叔子们拦着嫂嫂的路,图谋着自家嫂嫂的嫁妆,怪不得永安侯府会败落!”
此时侯府门口,萧家二爷和萧家三爷听着围观的那些百姓们讨伐的声音,纵使他们平日里再如何的厚颜无耻,但此时面上神色也有些挂不住,脸都要绿了!
可现在侯府前途未卜,四周都是匦检院的人。
平日里面和心不和的兄弟二人,此时竟是难得的默契
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谢氏离开。
一旦真的放了谢氏离开,那么谢家对这次侯府的风波定是袖手旁观,他们真的彻底完了。
就在双方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竟然不知道是萧谦还是萧元哪个缺德的,竟直接将中风偏瘫的老夫人给抬了出来。
“谢氏你瞧瞧你做的好事,把母亲气成这个样子就想一走了之,你还是人吗!”
萧老夫人坐在藤椅上,由四个粗使婆子抬出来的。
她们粗手粗脚的,将萧老夫人放下的时候险些将她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来,还是萧谦眼疾手快的做了个垫背的。
萧老夫人被扶了回去,他倒是摔了个狗啃泥,顿时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萧老夫人坐稳之后一双浑浊又刻薄的眼狠狠的瞪着谢氏与谢雷鹍姐弟二人,似是恨不得从他们的身上生挖出几块肉。
且‘啊’‘啊’的喊着,含糊不清的声音也能听得出来她在骂谢氏‘贱人’“淫妇”之类的不堪入耳的话!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萧钰没想到事情竟会被自己两位叔叔闹的这般难堪的地步,正要维护自己的母亲,却听他三叔萧元不怀好意大声道:“这不是我那好侄子么。”
他恶意满满的盯着萧钰……
“昨日公堂之上,身为人子竟状告自己的父亲,今日还要来气死自己的祖母吗?”
原本热闹的人群静了静,随即变得更加的喧哗沸腾了……
他们看着萧钰,鄙夷不屑的目光,征讨刻薄的话语,像是化为了无形的利箭扎向那位拄着拐杖,脸色苍白、身形单薄的年轻人!